《傾杯·凍水消痕》鑒賞
原文
凍水消痕,曉風(fēng)生暖,春滿東郊道。遲遲淑景,煙和露潤,偏染長堤芳草。斷鴻隱隱歸飛,江天杳杳。遙山變色,妝眉淡掃。目極千里,閑倚危樓迥眺。
動幾許、傷春懷抱。念何處、韶陽偏早。想帝里看看,名園芳榭,爛漫鶯花好。追思往昔年少。繼日恁、把酒聽歌,量金買笑。別后暗負(fù),光陰多少。
賞析
這是一首羈旅傷春之作。
詞的上片極寫春日的陽和之景。以“凍水消痕”、“曉風(fēng)生暖“的四字駢偶句開始,寫出早春典型景物:冰雪融消,晨風(fēng)送暖。駢偶句的運用顯現(xiàn)出鋪排的效果,再接“春滿東郊道”一個單句托住,由水而風(fēng)而郊野長道,水陸上下遍布濃濃香氣。三句中,一“消”、一“生”、一“滿”,三個動詞顯現(xiàn)了變化中的動態(tài)。“遲遲淑景”和“煙和露潤”又是兩個四字短句,卻不用對偶,與開篇同中有異,概寫春陽的和暖,煙嵐的和潤,渲染了早春的氣氛,再以“偏繞長堤芳草”一句實景作為承接,長堤一線,芳草染綠,“偏繞”二字表現(xiàn)長堤春草正承受著春陽與煙露的恩澤,萬物與造物者融洽為一體?!皵帏櫋倍?,場景從遠(yuǎn)遠(yuǎn)的長堤提升至廣袤的天空。鴻雁北歸又是一個典型的早春之景,天邊時隱時現(xiàn)的一點歸飛鴻雁的身影,更襯出江天的悠遠(yuǎn)無盡。“遙山”三句,白遠(yuǎn)天而至遠(yuǎn)山,以擬人筆法寫早春剛剛?cè)旧闲戮G的遠(yuǎn)山如美女“淡掃”的“妝眉”,極盡閑雅秀逸之態(tài)。結(jié)句之“目極”二句說以上所繪早春陽和之景并非詞人春游所歷,而是他“閑倚危樓”、“目極千里”、“迥眺”之所見。
春景如此秀美誘人,詞人卻無意來游,此中必有緣故。景中所繪“斷鴻”這一意象隱隱透露了一點信息。北歸的大雁總是排成整齊的雁陣,而詞人卻偏偏選擇一只失群的孤雁,這孤雁為下片所抒情感埋設(shè)了一個伏線。
過片換頭“動幾許、傷春懷抱”一語,由“動”字領(lǐng)起,承上啟下,上片春景所引動的卻是游子的“傷春懷抱”。這一語是全詞情感氣氛陡然大變的關(guān)鍵詞。這關(guān)鍵詞與上片的“斷鴻”意象幽隱地暗暗相連,“斷鴻”正是詞人自身形象的喻托。此語中“傷春懷抱”四字亦可作為此詞的“詞眼”,全詞所抒正是詞人的“傷春懷抱”。
于是以下由“念”、“想”、“追思”引領(lǐng)出自己“傷春懷抱”,逐層鋪敘。詞人所“念”者乃“何處、留陽偏早”。所謂“何處”,即詞人現(xiàn)今所在之處,詞人偏說“何處”,化實為虛,正是游子他鄉(xiāng)情感的流溢?!吧仃枴北臼敲篮玫钠G陽春色,人所共愛,詞人卻怪它偏偏來得這樣早,正是游子傷春之情使然。詞人所“想”者乃“帝里看看,名園芳樹,爛漫鶯花好”。帝都的春日勝景用墨雖不多,但絢麗多姿,繁華熱烈,對比眼前的素雅春色,自是別有一番誘人的風(fēng)光,它強烈地吸引著沉迷市井生活的柳永。詞人所“追思”者乃是“往昔年少”的放浪生活。他由帝都的繁華而追思起年少時的歡樂,那時是日以繼日地“把酒”、“聽歌”、“買笑”,揮金如土,對比今日的“斷雁”情狀,自然“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了,“把酒聽歌”、“量金買笑”又是兩個四字駢偶句,與開篇的一組駢偶句遙相照應(yīng),依舊顯現(xiàn)著鋪排的效果。這種生活盡管不足取法,但對柳永來說,卻是他對仕途失意的一種抗衡。而直到他作下此詞的時候,仕途仍是蹭蹬,歲月依舊題跎,卻連這種抗衡帶來的些許心靈慰藉也不可得了。經(jīng)過“想”、“念”、“追思”這三層鋪敘之后,終于逼出了煞拍之“別后暗負(fù),光陰多少”,嗟嘆歲月的流逝,為辜負(fù)了青春年華而暗暗心傷。此時此刻,詞人內(nèi)心的失落,痛楚早已蓋過了眼前的一片春色。
柳永的詞慣寫羈旅愁情,但多各具面目,并不給人以重復(fù)雷同之感。此詞以美景引愁情,以往昔的熱烈反村眼前的冷寂,在抒情上又以上片深幽的蘊蓄與下片痛快的傾吐形成鮮明比照。
柳永簡介
唐代·柳永的簡介
柳永,(約987年—約1053年)北宋著名詞人,婉約派代表人物。漢族,崇安(今福建武夷山)人,原名三變,字景莊,后改名永,字耆卿,排行第七,又稱柳七。宋仁宗朝進(jìn)士,官至屯田員外郎,故世稱柳屯田。他自稱“奉旨填詞柳三變”,以畢生精力作詞,并以“白衣卿相”自詡。其詞多描繪城市風(fēng)光和歌妓生活,尤長于抒寫羈旅行役之情,創(chuàng)作慢詞獨多。鋪敘刻畫,情景交融,語言通俗,音律諧婉,在當(dāng)時流傳極其廣泛,人稱“凡有井水飲處,皆能歌柳詞”,婉約派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對宋詞的發(fā)展有重大影響,代表作 《雨霖鈴》《八聲甘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