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林逋詩后》鑒賞
原文
吳儂生長湖山曲,呼吸湖光飲山淥。
不論世外隱君子,傭兒販婦皆冰玉。
先生可是絕俗人,神清骨冷無由俗。
我不識君曾夢見,瞳子了然光可燭。
遺篇妙字處處有,步繞西湖看不足。
詩如東野不言寒,書似西臺差少肉。
平生高節(jié)已難繼,將死微言猶可錄。
自言不作封禪書,更肯悲吟白頭曲!
我笑吳人不好事,好作祠堂傍修竹。
不然配食水仙王,一盞寒泉薦秋菊。
賞析
這首詩開頭兩句,寫林逋生長的環(huán)境。開首即稱他們生長在湖山深曲處,山水清澄。后兩句講那里的人物,世外的隱君子是高尚的,就是傭工販婦也都是冰清玉潔的人。還沒有寫到林逋,卻已經(jīng)樹立了高潔形象。
接下去寫林逋高風(fēng)亮節(jié),源于天性。林逋不是與世俗隔絕的人,上文寫那個(gè)環(huán)境里除了“隱君子”外,還有“傭兒販婦”,正說明他不是與世隔絕的?!吧袂骞抢洹笔菑摹稌x書·衛(wèi)玠傳》“叔寶(衛(wèi)玠字叔寶)神清骨冷”來的。當(dāng)時(shí)所謂骨,指氣質(zhì)品格而言,從神情到品格都清冷。接著,作者寫他對林逋的欽仰,這種欽仰在夢中得到反映。他在夢中見到的林逋“瞳子瞭然光可燭”?!睹献印るx婁上》:“胸中正,則眸之瞭焉。胸中不正,則眸子眊焉?!蓖拭髁?,說明胸中正,跟神清有關(guān);瞳仁昏暗,說明胸中不正。林逋既是“神清骨冷”,在夢里看到他,那就是“瞳子瞭然”,再夸張一下,便成為“光可燭”,可以照見一切了。這樣寫,正顯示出詩人對林逋的仰慕已經(jīng)形于夢寐了。這樣寫,概括了林逋為人的特點(diǎn)。林逋寫湖上風(fēng)光的七言近體詩中,有的反映隱居生活和情思,寫得“神清骨冷”。如《湖山小隱》二首之一:“道著權(quán)名便絕交,一峰青翠濕蘅芳?!比纭逗贤須w》:“臥枕船舷歸思清,望中渾恐是蓬瀛?!备鷻?quán)和名絕交,向往的是仙山,正反映他無意功名。作者贊美林逋,是跟林逋的這五首七言近體詩相結(jié)合的。
接下來就談林逋的詩和書法。這里贊美林逋詩善于用字,尤其是詠西湖之作,更為湖上風(fēng)光傳神?!霸娙鐤|野不言寒,書似留臺差少肉?!边@里用唐代詩人孟郊的詩來比林逋,作者《讀孟郊詩》:“要當(dāng)斗僧清,未足當(dāng)韓豪?!闭J(rèn)為孟郊的詩可以跟賈島(賈島曾做僧人,名無本)詩比清,不過豪放不及韓愈。作者《祭柳子玉文》稱“郊寒島瘦”,認(rèn)為賈島詩的缺點(diǎn)是寒苦。這里指出林逋詩有賈島之清而無其寒?!皶屏襞_差少肉?!边@句指林逋的書法像李建中,瘦硬有骨力。稱贊林逋兼有二人之長而無其短。王世貞在《藝苑卮言》(見名家評價(jià))中一方面指出蘇軾極為推重林逋的詩和書法,一方面又指出蘇軾的評論,像董狐記事的直筆,不作虛美,不推重過分。這樣講是恰當(dāng)?shù)摹?/p>
下面再結(jié)合他的詩來講他的高風(fēng)亮節(jié)。作者自注:“逋臨終詩云:‘茂陵他日求遺草,猶喜初無封禪書。’”(《宋詩鈔初集·和靖詩鈔》作:“《自作壽堂因書一絕以志之》:‘茂陵他日求遺稿,猶喜曾無封禪書?!保?。漢武帝的陵園稱茂陵?!妒酚洝に抉R相如傳》:“相如既病免,家居茂陵。天子曰:‘司馬相如病甚,可往從悉取其書。若不然,后失之矣?!顾彝嗳缫阉?,家無書。問其妻,對曰:‘······長卿未死時(shí),為一卷書,曰:有使者來求書,奏之?!溥z札書言封禪事。”相如臨死前還在討好武帝,勸武帝到泰山去封禪,祭天地,告成功。林逋不肯這樣做,正顯出他的高節(jié)?!白匝圆蛔鳌斗舛U書》,更肯悲吟白頭曲!”“白頭曲”原為卓文君因其夫司馬相如對愛情不忠誠而作,后人多有以此曲為嘆老嗟卑、自傷不遇之辭。此處當(dāng)指后一義。林逋是高士,連《封禪書》也不屑作,更不會悲吟《白頭吟》,以自傷不遇。
一結(jié)轉(zhuǎn)到杭人對林逋的紀(jì)念。王世貞稱:“始,錢塘人即孤山故廬,以祀和靖,游者病其湫隘?!眳侨酥负伎h人,將林逋故居作祠堂,顯得低下狹小。作者自注:“湖上有水仙王廟。”即認(rèn)為林逋應(yīng)該和水仙王相配,在水仙王廟里受到祭祀,用一杯寒泉和秋菊來祭。王世貞又稱:“因長公詩后有‘我笑吳人不好事,好作祠堂傍修竹’,遂徙置白香山祠,與長公配?!币?yàn)樗赏蹯粼缫巡淮?,所以后來改在白香山祠?nèi)祭祀林逋,把他跟蘇軾相配。
這首詩是贊美林逋,“平生高節(jié)”點(diǎn)明主旨在贊他的高風(fēng)亮節(jié)。一開頭從湖光到山綠,寫環(huán)境的美好,從隱君子到傭人販婦,寫人物的“皆冰玉”,這是陪襯。未寫到林逋,已光彩照人。結(jié)尾變化有力,故稱“夭矯”,即另出新意。用“修竹”、“秋菊”來作陪襯,也是取高潔相配。寫到林逋本人時(shí),點(diǎn)明“神清骨冷”,顯示他的高潔源于天性。又用夢見瞳子瞭然來寫他的正直,顯出欽仰之情。再評論他的詩和書法。又用司馬相如來比,更突出他的高節(jié)。這一比又歸到他的詩上,回到《書林逋詩后》之題。
蘇軾簡介
唐代·蘇軾的簡介
蘇軾(1037-1101),北宋文學(xué)家、書畫家、美食家。字子瞻,號東坡居士。漢族,四川人,葬于潁昌(今河南省平頂山市郟縣)。一生仕途坎坷,學(xué)識淵博,天資極高,詩文書畫皆精。其文汪洋恣肆,明白暢達(dá),與歐陽修并稱歐蘇,為“唐宋八大家”之一;詩清新豪健,善用夸張、比喻,藝術(shù)表現(xiàn)獨(dú)具風(fēng)格,與黃庭堅(jiān)并稱蘇黃;詞開豪放一派,對后世有巨大影響,與辛棄疾并稱蘇辛;書法擅長行書、楷書,能自創(chuàng)新意,用筆豐腴跌宕,有天真爛漫之趣,與黃庭堅(jiān)、米芾、蔡襄并稱宋四家;畫學(xué)文同,論畫主張神似,提倡“士人畫”。著有《蘇東坡全集》和《東坡樂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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