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孝武皇帝六男。衛(wèi)皇后生戾太子，趙婕妤生孝昭帝，王夫人生齊懷王閎，李姬生燕刺王旦、廣陵厲王胥，李夫人生昌邑哀王髆。

　　戾太子據(jù)，元狩元年立為皇太子，年七歲矣。初，上年二十九乃得太子，甚喜，為立禖，使東方朔、枚皋作禖祝。少壯，詔受《公羊春秋》，又從瑕丘江公受《穀梁》。及冠就宮，上為立博望苑，使通賓客，從其所好，故多以異端進(jìn)者。元鼎四年，納史良娣，產(chǎn)子男進(jìn)，號曰史皇孫。

　　武帝末，衛(wèi)后寵衰，江充用事，充與太子及衛(wèi)氏有隙，恐上晏駕后為太子所誅，會巫蠱事起，充因此為奸。是時，上春秋高，意多所惡，以為左右皆為蠱道祝詛，窮治其事。丞相公孫賀父子，陽石、諸邑公主，及皇后弟子長平侯衛(wèi)伉皆坐誅。語在《公孫賀》、《江充傳》。

　　充典治巫蠱，既知上意，白言宮中有蠱氣，入宮至省中，壞御座掘地。上使按道侯韓說、御史章贛、黃門蘇文等助充。充遂至太子宮掘蠱，得桐木人。時上疾，辟暑甘泉宮，獨皇后、太子在。太子召問少傅石德，德懼為師傅并誅，因謂太子曰：“前丞相父子、兩公主及衛(wèi)氏皆坐此，今巫與使者掘地得征驗，不知巫置之邪，將實有也，無以自明，可矯以節(jié)收捕充等系獄，窮治其奸詐。且上疾在甘泉，皇后及家吏請問皆不報，上存亡未可知，而奸臣如此，太子將不念秦扶蘇事耶？”太子急，然德言。

　　征和二年七月壬午，乃使客為使者收捕充等。按道侯說疑使者有詐，不肯受詔，客格殺說。御史章贛被創(chuàng)突亡。自歸甘泉。太子使舍人無且持節(jié)夜入未央宮殿長秋門，因長御倚華具白皇后，發(fā)中廄車載射士，出武庫兵，發(fā)長樂宮衛(wèi)，告令百官日江充反。乃斬充以徇，炙胡巫上林中。遂部賓客為將率，與丞相劉屈氂等戰(zhàn)。長安中擾亂，言太子反，以故眾不附。太子兵敗，亡，不得。

　　上怒甚，群下憂懼，不知所出。壺關(guān)三老茂上書曰：“臣聞父者猶天，母者猶地，子猶萬物也。故天平地安，陰陽和調(diào)，物乃茂成；父慈母愛，室家之中子乃孝順。陰陽不和，則萬物夭傷；父子不和，則室家喪亡。故父不父則子不子，君不君則臣不臣，雖有粟，吾豈得而食諸！昔者虞舜，孝之至也，而不中于瞽叟；孝已被謗，伯奇放流，骨肉至親，父子相疑。何者？積毀之所生也。由是觀之，子無不孝，而父有不察，今皇太子為漢適嗣，承萬世之業(yè)，體祖宗之重，親則皇帝之宗子也。江充，布衣之人，閭閻之隸臣耳，陛下顯而用之，銜至尊之命以迫蹴皇太子，造飾奸詐，群邪錯謬，是以親戚之路隔塞而不通。太子進(jìn)則不得上見，退則困于亂臣，獨冤結(jié)而亡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殺充，恐懼逋逃，子盜父兵以救難自免耳，臣竊以為無邪心。《詩》曰：‘營營青蠅，止于藩；愷悌君子，無信讒言；讒言罔極，交亂四國。’往者江充讒殺趙太子，天下莫不聞，其罪固宜。陛下不省察，深過太子，發(fā)盛怒，舉大兵而求之，三公自將，智者不敢言，辯士不敢說，臣竊痛之。臣聞子胥盡忠而忘其號，比干盡仁而遺其身，忠臣竭誠不顧鈇鉞之誅以陳其愚，志在匡君安社稷也?！对姟吩疲骸”俗P人，投畀豺虎?！ū菹聦捫奈恳?，少察所親，毋患太子之非，亟罷甲兵，無令太子久亡。臣不勝惓惓，出一旦之命，待罪建章闕下。”書奏，天子感寤。

　　太子之亡也，東至湖，臧匿泉鳩里。主人家貧，常賣屨以給太子。太子有故人在湖，聞其富贍，使人呼之而發(fā)覺。吏圍捕太子，太子自度不得脫，即入室距戶自經(jīng)。山陽男子張富昌為卒，足蹋開戶，新安令史李壽趨抱解太子，主人公遂格斗死，皇孫二人皆并遇害。上既傷太子，乃下詔曰：“蓋行疑賞，所以申信也。其封李壽為干阝侯，張富昌為題侯?！?/p>

　　久之，巫蠱事多不信。上知太子惶恐無他意，而車千秋復(fù)訟太子冤，上遂擢千秋為丞相，而族滅江充家，焚蘇文于橫橋上，及泉鳩里加兵刃于太子者，初為北地太守，后族。上憐太子無辜，乃作思子宮，為歸來望思之臺于湖。天下聞而悲之。

　　初，太子有三男一女，女者平輿侯嗣子尚焉。及太子敗，皆同時遇害。衛(wèi)后、史良悌葬長安城南。史皇孫、皇孫妃王夫人及皇女孫葬廣明?；蕦O二人隨太子者，與太子并葬湖。

　　太子有遺孫一人，史皇孫子，王夫人男，年十八即尊位，是為孝宣帝，帝初即位，下詔曰：“故皇太子在湖，未有號謚，歲時祠，其議謚，置園邑?！庇兴咀嗾?；“《禮》‘為人后者，為之子也’，故降其父母不得祭，尊祖之義也。陛下為孝昭帝后，承祖宗之祀，制禮不逾閑。謹(jǐn)行視孝昭帝所為故皇太子起位在湖，史良娣冢在博望苑北，親史皇孫位在廣明郭北。謚法曰‘謚者，行之跡也’，愚以為親謚宜曰悼，母曰悼后，比諸侯王國，置奉邑三百家。故皇太子謚曰戾，置奉邑二百家。史良娣曰戾夫人，置守冢三十家。園置長丞，周衛(wèi)奉守如法?！币院斷l(xiāng)邪里聚為戾園，長安白亭東為戾后園，廣明成鄉(xiāng)為悼園。皆改葬焉。

　　后八歲，有司復(fù)言：“《禮》‘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悼園宜稱尊號曰皇考，立廟，因園為寢，以時薦享焉。益奉園民滿千六百家，以為奉明縣。尊戾夫人曰戾后，置園奉邑，及益戾園各滿三百家?！?/p>

　　齊懷王閎與燕王旦、廣陵王胥同日立，皆賜策，各以國土風(fēng)俗申戒焉，曰：“惟元狩六年四月乙巳，皇帝使御史大夫湯廟立子閎為齊王，曰：‘烏呼！小子閎，受茲青社。朕承天序，惟稽古，建爾國家，封于東土，世為漢藩輔。烏呼！念哉，共朕之詔。惟命于不常，人之好德，克明顯光；義之不圖，俾君子怠。悉爾心，允執(zhí)其中，天祿永終；厥有愆不臧，乃兇于乃國，而害于爾躬。嗚呼！保國乂民，可不敬與！王其戒之！”閎母王夫人有寵，閎尤愛幸，立八年，薨，無子，國除。

　　燕刺王旦賜策曰：“嗚呼！小子旦，受茲玄社，建爾國家，封于北土，世為漢藩輔。嗚呼！薰鬻氏虐老獸心，以奸巧邊甿。朕命將率，租征厥罪。萬夫長、千夫長，三十有二帥，降旗奔師。薰鬻徙域，北州以妥。悉爾心，毋作怨，毋作棐德，毋乃廢備。非教士不得從征。王其戒之！”

　　旦壯大就國，為人辯略，博學(xué)經(jīng)書、雜說，好星歷、數(shù)術(shù)、倡優(yōu)、射獵之事，招致游士。及衛(wèi)太子敗，齊懷王又薨，旦自以次第當(dāng)立，上書求入宿衛(wèi)。上怒，下其使獄。后坐臧匿亡命，削良鄉(xiāng)、安次、文安三縣。武帝由是惡旦，后遂立少子為太子。

　　帝崩，太子立，是為孝昭帝，賜諸侯王璽書。旦得書，不肯哭，曰：“璽書封小。京師疑有變?！鼻残页級畚鏖L、孫縱之、王孺等之長安，以問禮儀為名。王孺見執(zhí)金吾廣意，問：“帝崩所??？立者誰子？年幾歲？”廣意言：“待詔五莋宮，宮中讠雚言帝崩，諸將軍共立太子為帝，年八九歲，葬時不出臨?！睔w以報王。王曰：“上棄群臣，無語言，蓋主又不得見，甚可怪也?！睆?fù)遣中大夫至京師上書言：“竊見孝武皇帝躬圣道，孝宗廟，慈愛骨肉，和集兆民，德配天地，明并日月，威武洋溢，遠(yuǎn)方執(zhí)寶而朝，增郡數(shù)十，斥地且倍，封泰山，禪梁父，巡狩天下，遠(yuǎn)方珍物陳于太廟，德甚休盛，請立廟郡國?！弊鄨舐?。時大將軍霍光秉政，褒賜燕王錢三千萬，益封萬三千戶。旦怒曰：“我當(dāng)為帝，何賜也！”遂與宗室中山哀王子劉長、齊孝王孫劉澤等結(jié)謀，詐言以武帝時受詔，得職吏事，修武備，備非常。

　　長于是為旦命令群臣曰：“寡人賴先帝休德，獲奉北藩，親受明詔，職吏事，領(lǐng)庫兵，飭武備，任重職大，夙夜兢兢，子大夫?qū)⒑我砸?guī)佐寡人？且燕國雖小，成周之建國也，上自召公，下及昭、襄，于今千載，豈可謂無賢哉？寡人束帶聽朝三十余年，曾無聞焉。其者寡人之不及與？意亦子大夫之思有所不至乎？其咎安在？方今寡人欲撟邪防非，章聞?chuàng)P和，撫慰百姓，移風(fēng)易俗，厥路何由？子大夫其各悉心以對，寡人將察焉?！?/p>

　　群臣皆免冠謝。郎中成軫謂旦曰：“大王失職，獨可起而索，不可坐而得也。大王一起，國中雖女子皆奮臂隨大王?！钡┰唬骸扒案吆髸r，偽立子弘為皇帝，諸侯交手事之八年。呂太后崩，大臣誅諸呂，迎立文帝，天下乃知非孝惠子也。我親武帝長子，反不得立，上書請立廟，又不聽。立者疑非劉氏?！?/p>

　　即與劉澤謀為奸書，言少帝非武帝子，大臣所共立，天下宜共伐之。使人傳行郡國，以搖動百姓。澤謀歸發(fā)兵臨淄，與燕王俱起。旦遂招來郡國奸人，賦斂銅鐵作甲兵，數(shù)閱其車騎材官卒，建旌旗鼓車，旄頭先驅(qū)，郎中侍從者著貂羽，黃金附蟬，皆號侍中。旦從相、中尉以下，勒車騎，發(fā)民會圍，大獵文安縣，以講士馬，須期日。郎中韓義等數(shù)諫旦，旦殺義等凡十五人。會<缶并>侯劉成知澤等謀，告之青州刺史雋不疑，不疑收捕澤以聞。天子遣大鴻臚丞治，連引燕王。有詔勿治，而劉澤等伏誅。益封<缶并>侯。

　　久之，旦姊鄂邑蓋長公主、左將軍上官桀父子與霍光爭權(quán)有隙，皆知旦怨光，即私與燕交通。旦遣孫縱之等前后十余輩，多赍金寶走馬，賂遺蓋主。上官桀及御史大夫桑弘羊等皆與交通，數(shù)記疏光過失與旦，令上書告之。桀欲從中下其章。旦聞之，喜，上疏曰：“昔秦?fù)?jù)南面之位，制一世之命，威服四夷，輕弱骨肉，顯重異族，廢道任刑，無恩宗室。其后尉佗入南夷，陳涉呼楚澤，近狎作亂，內(nèi)外俱發(fā)，趙氏無炊火焉。高皇帝覽蹤跡，觀得失，見秦建本非是，故改其路，規(guī)土連城，布王子孫，是以支葉扶疏，異姓不得間也。今陛下承明繼成，委任公卿，群臣連與成朋，非毀宗室，膚受之訴，日騁于廷，惡吏廢法立威，主恩不及下究。臣聞武帝使中郎將蘇武使匈奴，見留二十年不降，還亶為典屬國。今大將軍長史敞無勞，為搜粟都尉。又將軍都郎羽林，道上移蹕，太官先置。臣旦愿歸符璽，入宿衛(wèi)，察奸臣之變?！?/p>

　　是時，昭帝年十四，覺其有詐，遂親信霍光，而疏上官桀等。桀等因謀共殺光，廢帝，迎立燕王為天子。旦置驛書，往來相報，許立桀為王，外連郡國豪杰以千數(shù)。旦以語相平，平曰：“大王前與劉澤結(jié)謀，事未成而發(fā)覺者，以劉澤素夸，好侵陵也。平聞左將軍素輕易，車騎將軍少而驕，臣恐其如劉澤時不能成，又恐既成，反大王也。”旦曰：“前日一男子詣闕，自謂故太子，長安中民趣鄉(xiāng)之，正讠雚不可止，大將軍恐，出兵陳之，以自備耳。我帝長子，天下所信，何憂見反？”后謂群臣：“蓋主報言，獨患大將軍與右將軍王莽。今右將軍物故，丞相病，幸事必成，征不久?！绷钊撼冀匝b。

　　是時天雨，虹下屬宮中飲井水，井水竭。廁中豕群出，壞大官灶。烏鵲斗死。鼠舞殿端門中。殿上戶自閉，不可開。天火燒城門。大風(fēng)壞宮城樓，折拔樹木。流星下墮。后姬以下皆恐。王驚病，使人祠葭水、臺水。王客呂廣等知星，為王言“當(dāng)有兵圍城，期在九月、十月，漢當(dāng)有大臣戮死者”。語具在《五行志》。

　　王愈憂恐，謂廣等曰：“謀事不成，妖祥數(shù)見，兵氣且至，奈何？”會蓋主舍人父燕倉知其謀，告之，由是發(fā)覺。丞相賜璽書，部中二千石逐捕孫縱之及左將軍桀等，皆伏誅。旦聞之，召相平曰：“事敗，遂發(fā)兵乎？”平曰：“左將軍已死，百姓皆知之，不可發(fā)也?！蓖鯌n懣，置酒萬載宮，會賓客、群臣、妃妾坐飲。王自歌曰：“歸空城兮，狗不吠，雞不鳴，橫術(shù)何廣廣兮，固知國中之無人！”華容夫人起舞曰：“發(fā)紛紛兮寘渠，骨籍籍兮亡居。母求死子兮，妻求死夫。裴回兩渠間兮，君子獨安居！”坐者皆泣。

　　有赦令到，王讀之，曰：“嗟乎！獨赦吏民，不赦我。”因迎后姬諸夫人之明光殿，王曰：“老虜曹為事當(dāng)族！”欲自殺。左右曰：“黨得削國，幸不死。”后姬夫人共啼泣止王。會天子使使者賜燕王璽書曰：“昔高皇帝王天下，建立子弟以藩屏社稷。先日諸呂陰謀大逆，劉氏不絕若發(fā)，賴絳侯等誅討賊亂，尊立孝文，以安宗廟，非以中外有人，表里相應(yīng)故邪？樊、酈、曹、灌，攜劍推鋒，從高皇帝墾災(zāi)除害，耘鋤海內(nèi)，當(dāng)此之時，頭如蓬葆，勤苦至矣，然其賞不過封侯。今宗室子孫曾無暴衣露冠之勞，裂地而王之，分財而賜之，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今王骨肉至親，敵吾一體，乃與他姓異族謀害社稷，親其所疏，疏其所親，有逆悖之心，無忠愛之義。如使古人有知，當(dāng)何面目復(fù)奉齊酎見高祖之廟乎！”

　　旦得書，以符璽屬醫(yī)工長，謝相二千石：“奉事不謹(jǐn)，死矣。”即以綬自絞。后夫人隨旦自殺者二十余人。天子加恩，赦王太子建為庶人，賜旦謚曰刺王。旦立三十八年而誅，國除。

　　后六年，宣帝即位，封旦兩子，慶為新昌侯，賢為安定侯。又立故太子建，是為廣陽頃王，二十九年薨。子穆王舜嗣，二十一年薨。子思王璜嗣，二十年薨。子嘉嗣。王莽時，皆廢漢藩王為家人，嘉獨以獻(xiàn)符命封扶美侯，賜姓王氏。

　　廣陵厲王胥賜策曰：“嗚呼！小子胥，受茲赤社，建爾國家，封于南土，世世為漢藩輔。古人有言曰：‘大江之南，五湖之間，其人輕心。揚州保強，三代要服，不及以正?！瘑韬簦∠栃?，祗祗兢兢，乃惠乃順，毋桐好逸，毋邇宵人，惟法惟則！《書》云‘臣不作福，不作威’，靡有后羞。王其戒之！”

　　胥壯大，好倡樂逸游，力扛鼎，空手搏熊彘猛獸。動作無法度，故終不得為漢嗣。

　　昭帝初立，益封胥萬三千戶，元鳳中入朝，復(fù)益萬戶，賜錢二千萬，黃金二千斤，安車駟馬寶劍。及宣帝即位，封胥四子圣、曾、寶、昌皆為列侯，又立胥小子弘為高密王。所以褒賞甚厚。

　　始，昭帝時，胥見上年少無子，有覬欲心。而楚地巫鬼，胥迎女巫李女須，使下神祝詛。女須泣曰：“孝武帝下我?！弊笥医苑Ｑ浴拔岜亓铖銥樘熳印?。胥多賜女須錢，使禱巫山。會昭帝崩，胥曰：“女須良巫也！”殺牛塞禱。及昌邑王征，復(fù)使巫祝詛之。后王廢，胥浸信女須等，數(shù)賜予錢物。宣帝即位，胥曰：“太子孫何以反得立？”復(fù)令女須祝詛如前。又胥女為楚王延壽后弟婦，數(shù)相饋遺，通私書。后延壽坐謀反誅，辭連及胥。有詔勿治，賜胥黃金前后五千斤，它器物甚眾。胥又聞漢立太子，謂姬南等曰：“我終不得立矣?！蹦酥共辉{。后胥子南利侯寶坐殺人奪爵，還歸廣陵，與胥姬左修奸。事發(fā)覺，系獄，棄市。相勝之奏奪王射陂草田以賦貧民，奏可。胥復(fù)使巫祝詛如前。

　　胥宮園中棗樹生十余莖，莖正赤，葉白如素。池水變赤，魚死。有鼠晝立舞王后廷中。胥謂姬南等曰：“棗水魚鼠之怪甚可惡也?！本訑?shù)月，祝詛事發(fā)覺，有司按驗，胥惶恐，藥殺巫及宮人二十余人以絕口。公卿請誅胥，天子遣廷尉、大鴻臚即訊。胥謝曰：“罪死有余，誠皆有之。事久遠(yuǎn)，請歸思念具對?！瘪慵纫娛拐哌€，置酒顯陽殿。召太子霸及子女董訾、胡生等夜飲，使所幸八子郭昭君、家人子趙左君等鼓瑟歌舞。王自歌曰：“欲久生兮無終，長不樂兮安窮！奉天期兮不得須臾，千里馬兮駐待路。黃泉下兮幽深，人生要死，何為苦心！何用為樂心所喜，出入無悰為樂亟。蒿里召兮郭門閱，死不得取代庸，身自逝?！弊笥蚁じ槠嗑疲岭u鳴時罷。胥謂太子霸曰：“上遇我厚，今負(fù)之甚。我死，骸骨當(dāng)暴。幸而得葬，薄之，無厚也。”即以綬自絞死。及八子郭昭君等二人皆自殺。天子加恩，赦王諸子皆為庶人，賜謚曰厲王。立六十四年而誅，國除。

　　后七年，元帝復(fù)立胥太子霸，是為孝王，十三年薨。子共王意嗣，三年薨。子哀王護嗣，十六年薨，無子，絕。后六年，成帝復(fù)立孝王子守，是為靖王，立二十年薨。子宏嗣，王莽時絕。

　　初，高密哀王弘本始元年以廣陵王胥少子立，九年薨。子頃王章嗣，三十三年薨。子懷王寬嗣，十一年薨。子慎嗣，王莽時絕。

　　昌邑哀王髆，天漢四年立，十一年薨，子賀嗣。立十三年，昭帝崩，無嗣，大將軍霍光征王賀典喪。璽書曰：“制詔昌邑王：使行大鴻臚事少府樂成，宗正德、光祿大夫吉、中郎將利漢征王，乘七乘傳詣長安邸?！币孤┪幢M一刻，以火發(fā)書。其日中，賀發(fā)，晡時至定陶，行百三十五里，侍從者馬死相望于道。郎中令龔遂諫王，令還郎謁者五十余人。賀到濟陽，求長鳴雞，道買積竹杖。過弘農(nóng)，使大奴善以衣車載女子。至湖，使者以讓相安樂。安樂告遂，遂入問賀，賀曰：“無有。”遂曰：“即無有，何愛一善以毀行義！請收屬吏，以湔灑大王?！奔磼凵疲瑢傩l(wèi)士長行法。

　　賀到霸上，大鴻臚效迎，騶奉乘輿車。王使仆壽成御，郎中令遂參乘。旦至廣明東都門，遂曰：“禮，奔喪望見國都哭。此長安東郭門也?！辟R曰：“我嗌痛，不能哭?！敝脸情T，遂復(fù)言，賀曰：“城門與郭門等耳?！鼻抑廖囱雽m東闕，遂曰：“昌邑帳在是闕外馳道北，未至帳所，有南北行道，馬足未至數(shù)步，大王宜下車，鄉(xiāng)闕西面伏?？薇M哀止。”王曰：“諾?！钡?，哭如儀。

　　王受皇帝璽綬，襲尊號。即位二十七日，行淫亂。大將軍光與群臣議，白孝昭皇后，廢賀歸故國，賜湯沐邑二千戶，故王家財物皆與賀。及哀王女四人各賜湯沐邑千戶。語在《霍光傳》。國除，為山陽郡。

　　初，賀在國時，數(shù)有怪。嘗見白犬，高三尺，無頭，其頸以下似人，而冠方山冠。后見熊，左右皆莫見。又大鳥飛集宮中。王知，惡之，輒以問郎中令遂。遂為言其故，語在《五行志》。王卬天嘆曰：“不祥何為數(shù)來！”遂叩頭曰：“臣不敢隱忠，數(shù)言危亡之戒，大王不說。夫國之存亡，豈在臣言哉？愿王內(nèi)自揆度。大王誦《詩》三百五篇，人事浹，王道備，王之所行中《詩》一篇何等也？大王位為諸侯王，行污于庶人，以存難，以亡易，宜深察之。”后又血污王坐席，王問遂，遂叫然號曰：“宮空不久，祅祥數(shù)至。血者，陰憂象也。宜畏慎自省?！辟R終不改節(jié)。居無何，征。既即位，后王夢青蠅之矢積西階東，可五六石，以屋版瓦覆，發(fā)視之，青蠅矢也。以問遂，遂曰：“陛下，之《詩》不云乎？‘營營青蠅，至于藩；愷悌君子，毋信讒言。’陛下左側(cè)讒人眾多，如是青蠅惡矣。宜進(jìn)先帝大臣子孫親近以為左右。如不忍昌邑故人，信用讒諛，必有兇咎。愿詭禍為福，皆放逐之。臣當(dāng)先逐矣。”賀不用其言，卒至于廢。

　　大將軍光更尊立武帝曾孫，是為孝宣帝。即位，心內(nèi)忌賀，元康二年遣使者賜山陽太守張敞璽書曰：“制詔山陽太守：其謹(jǐn)備盜賊，察往來過客。毋下所賜書！”敞于是條奏賀居處，著其廢亡之效，曰：“臣敞地節(jié)三年五月視事，故昌邑王居故宮，奴婢在中者百八十三人，閉大門，開小門，廉吏一人為領(lǐng)錢物市買，朝內(nèi)食物，它不得出入。督盜一人別主徼循，察往來者。以王家錢取卒，迾宮清中備盜賊。臣敞數(shù)遣丞吏行察。四年九月中，臣敞入視居處狀，故王年二十六七，為人青黑色，小目，鼻末銳卑，少須眉，身體長大，疾痿，行步不便。衣短衣大绔，冠惠文冠，佩玉環(huán)，簪筆持牘趨謁。臣敞與坐語中庭，閱妻子奴婢。臣敞欲動觀其意，即以惡鳥感之，曰：‘昌邑多梟?！释鯌?yīng)曰：‘然。前賀西至長安，殊無梟。復(fù)來，東至濟陽，乃復(fù)聞梟聲?！汲ㄩ喼磷优洲\，故王跪曰：‘持轡母，嚴(yán)長孫女也。’臣敞故知執(zhí)金吾嚴(yán)延年字長孫，女羅紨，前為故王妻。察故王衣服言語跪起，清狂不惠。妻十六人，子二十二人，其十一人男，十一人女。昧死奏名籍及奴婢財物簿。臣敞前書言：‘昌邑哀王歌舞者張修等十人，無子，又非姬，但良人，無官名，王薨當(dāng)罷歸。太傅豹等擅留，以為哀王園中人，所不當(dāng)?shù)脼?，請罷歸?！释趼勚唬骸腥耸貓@，疾者當(dāng)勿治，相殺傷者當(dāng)勿法，欲令亟死，太守奈何而欲罷之？’其天資喜由亂亡，終不見仁義，如此。后丞相御史以臣敞書聞，奏可。皆以遣。”上由此知賀不足忌。

　　其明年春，乃下詔曰：“蓋聞象有罪，舜封之，骨肉之親，析而不殊。其封故昌邑王賀為?；韬?，食邑四千戶?！笔讨行l(wèi)尉金安上上書言：“賀，天之所棄，陛下至仁，復(fù)封為列侯。賀嚚頑放廢之人，不宜得奉宗廟朝聘之禮?！弊嗫伞ＹR就國豫章。

　　數(shù)年，揚州刺史柯奏賀與故太守卒史孫萬世交通，萬世問賀：“前見廢時，何不堅守毋出宮，斬大將軍，而聽人奪璽綬乎？”賀曰：“然。失之?！比f世又以賀且王豫章，不久為列侯。賀曰：且然，非所宜言?！庇兴景蛤灒埓?。制曰：“削戶三千。”后薨。

　　豫章太守廖奏言：“舜封象于有鼻，死不為置后，以為暴亂之人不宜為太祖。?；韬钯R死，上當(dāng)為后者子充國；充國死，復(fù)上弟奉親；奉親復(fù)死，是天絕之也。陛下圣仁，于賀甚厚，雖舜于象無以加也。宜以禮絕賀，以奉天意。愿下有司議。”議皆以為不宜為立嗣，國除。

　　元帝即位，復(fù)封賀子代宗為海昏侯，傳子至孫，今見為侯。

　　贊曰：巫蠱之禍，豈不哀哉！此不唯一江充之辜，亦有天時，非人力所致焉。建元六年，蚩尤之旗見，其長竟天。后遂命將出征，略取河南，建置朔方。其春，戾太子生。自是之后，師行三十年，兵所誅屠夷滅死者不可勝數(shù)。及巫蠱事起，京師流血，僵尸數(shù)萬，太子子父皆敗。故太子生長于兵，與之終始，何獨一嬖臣哉！秦始皇即位三十九年，內(nèi)平六國，外攘四夷，死人如亂麻，暴骨長城之下，頭盧相屬于道，不一日而無兵。由是山東之難興，四方潰而逆秦。秦將吏外畔，賊臣內(nèi)發(fā)，亂作蕭墻，禍成二世。故曰“兵猶火也，弗戢必自焚”，信矣。是以倉頡作書，“止”“戈”為“武”。圣人以武禁暴整亂，止息兵戈，非以為殘而興縱之也?！兑住吩唬骸疤熳铀唔樢玻酥咝乓玻痪勇男潘柬?，自天祐之，吉無不利也?！惫受嚽镏该餍M情，章太子之冤。千秋材知未必能過人也，以其銷惡運，遏亂原，因衰激極，道迎善氣，傳得天人之祐助云。

譯文及注釋

　　孝武皇帝有六個兒子。衛(wèi)皇后生了戾太子，趟婕妤生了孝昭帝，王夫人生了齊懷王劉閎，李姬生了燕剌王劉旦、廣陵厲王劉胥，李夫人生了昌邑哀王窒蟈。

　　戾太子劉據(jù)，元狩元年立為皇太子，那時他七歲了。當(dāng)初，漢武帝二十九歲才得太子，很是高興，為此修建了梅祠，命東方朔和枚皋寫祭祀梅神的祝詞。太子漸漸長大以后，詔令他學(xué)習(xí)《公羊春秋》，又跟從瑕丘江公學(xué)習(xí)《谷梁春秋》。到了二十歲行加冠禮就住太子宮，漢武帝給他修建了博望苑，讓他與賓客往來，依他的興趣行事，于是有好多以異端邪說來進(jìn)獻(xiàn)的。元鼎四年，娶了史良娣，生下兒子劉進(jìn)，稱為史皇孫。

　　漠武帝晚年，衛(wèi)后失寵，江充受重用。江充與太子以及衛(wèi)氏一家有怨恨，擔(dān)心漢武帝死后被太子處死，正在這時，巫蠱案發(fā)生，江充就藉此事挾私報復(fù)。當(dāng)時，漢武帝年事已高，對事情多有厭煩，懷疑身邊的人都干了詛咒蠱害之事，詔令嚴(yán)厲追查這件事。丞相公孫賀父子，陽石、諸邑公主，以及皇后弟弟的兒子長平侯衛(wèi)伉都受牽連被殺害。關(guān)于這些都載于《公孫賀傳》、《江充傳》。

　　江充負(fù)責(zé)查處巫蠱案，他已經(jīng)知道了皇帝的心情，就對皇帝說宮中有蠱毒之氣，進(jìn)到宮內(nèi)一直到帝王的住處，拆毀寶座，掘開地面。漢武帝派按道侯韓說、御史章贛、黃門蘇文等人協(xié)助江充。江充就到太子宮中挖掘蠱物，找到用桐木刻成的小人。當(dāng)時漢武帝有病，到甘泉宮避暑去了，衹有皇后和太子在宮內(nèi)。太子召見少傅石德問他對這件事應(yīng)該怎么辦，石德害怕因為是師傅的關(guān)系被一起處死，就對太子說：“在這之前丞相父子、兩位公主以及衛(wèi)氏一家都被此事牽連治罪，現(xiàn)在女巫和來調(diào)查此事的官員掘開地面找到了證據(jù)，不知道是女巫故意放在那裹的呢，還是真的就有，我們自己無法明辯，可以偽稱詔令用符節(jié)把江充等人收捕入獄，把他們的奸詐陰謀追查清楚。再說皇帝正在甘泉宮養(yǎng)病，皇后以及太子屬吏的請安問候都得不到回覆，皇帝的生死存亡都不得而知，而現(xiàn)在奸臣干出這種事，太子您難道不記得從前秦朝太子扶蘇被害的事嗎？”太子十分著急，采納了石德的意見。

　　征和二年七月壬午曰，太子就派門客裝成使者，把江充等人逮捕起來。按道侯韓說懷疑使者有詐，不肯服從詔令，門客就搏殺了韓說。御史章贛被砍傷后逃掉，自己跑回甘泉宮。太子命舍人無且拿著符節(jié)連夜進(jìn)入未央宮殿的長秋門，通過長御倚華呈告皇后，派用中廄裹皇后的馬車裝載射手，搬取武庫的兵器，調(diào)發(fā)長樂宮的衛(wèi)隊，向文武百官宣稱江充造**。然后就斬了江充巡示朝野，在上林苑燒死了胡人神巫。接著部署賓客為將帥，與丞相劉屈厘等人的軍隊開戰(zhàn)。長安城大亂，傳言太子造**，因此民眾不肯歸附太子。太子軍隊被打敗，逃走，人們沒有抓到他。

　　漢武帝大怒，群臣擔(dān)心害怕，不知怎么辦才好。一個名字叫茂的壺關(guān)三老上書說：“臣下我聽說父親好比是天，母親好比是地，子女好比是天地間的萬物。所以天平地安，陰陽和諧，萬物就能繁茂生長；父慈母愛，家庭之內(nèi)，子女也就孝順。如果陰陽不和就會導(dǎo)致萬物受傷早死，父子不和就使家庭喪亂死亡。所以父親不像父親，兒子也就不像兒子；國君不像國君，臣民也就不像臣民，就是有糧食，我們能吃得上嗎！古時候的虞舜，是個最為孝順的入，卻不中他的父親瞽叟的心意；孝己遭誹謗，伯奇被流放，本來骨肉最親，卻父子相疑。這是為什么呢？就是詆毀積累得越來越多造成的。由此看來，兒子沒有不孝順的，而做父親的卻有時不明察。當(dāng)今皇太子是漢朝的嫡出繼承人，承接千秋萬代之業(yè)，體受祖宗開創(chuàng)之重，以親緣而言他是您的嫡長子啊。江充不過是個布衣百姓，民間鄉(xiāng)里中卑賤小吏罷了，陛下讓他顯耀而予以重用，他El傳您至高無上的命令來迫害、難為皇太子，偽造掩飾奸邪詭詐，一幫小人顛倒是非，致使親人之間有了隔閡不得溝通。太子進(jìn)前承恩卻得不到皇帝的接見，恬退自守又被亂臣圍困，衹因為遭受冤枉而無處申訴，忍不下悲憤的心情，這才起兵殺了江充，事后心里害怕才逋逃外出，這不過是兒子偷著用父親的兵力來解難自救罷了，臣下我私下認(rèn)為太子沒有邪心?！　?u>詩經(jīng)》上說：　‘飛來飛去的黑蒼蠅，落滿藩籬；平易善良的君子，不要聽信淺言；讒言沒完沒了，就會使四鄰各國紛亂不安?！瘡那敖溥M(jìn)讒言害死趙王的太子，天下無人不知，他被殺死本就應(yīng)該?，F(xiàn)在陛下在沒有洞察實情的情況下，認(rèn)為是太子犯了錯而嚴(yán)加責(zé)備，盛怒難抑，調(diào)發(fā)大軍來抓太子，三公大臣都明哲保身，聰明人不敢說，善言者不敢辯。臣下我暗自為此痛心。我聽說伍子胥為了盡忠心而失去了尊號，比干為了盡仁德而犧牲了自己，忠臣竭盡忠誠，不顧刀斧加頸來陳述自己的意見，其目的就在于匡扶國君安定社稷?！对娊?jīng)》上說：‘把那些進(jìn)讒言的壞人抓起來，去扔給豺狼虎豹吃。，希望陛下寬慰心意，稍微體察父子親情，不要為太子的錯誤憂慮不安，趕快撤回軍隊，別讓太子長時間在外流亡。臣下我不勝懇切，一旦王命發(fā)出，我待罪建章門闕之下恭受責(zé)罰?！睍抛嗌希瑵h武帝看罷受到感動醒悟過來。

　　太子出逃，往東跑到湖縣，躲藏在泉鳩里百姓家。這家人貧窮，常常賣鞋來供養(yǎng)太子。太子有舊友住在湖縣，聽說他資財豐足，就派人前去傳呼，由此被人發(fā)現(xiàn)。當(dāng)?shù)毓倮魩藖韲短?，太子心想逃不掉了，就進(jìn)到屋裹閉上門上吊自殺。山陽縣大漢張富昌是個士卒，他一腳把門踢開，新安縣令史李壽急忙上前把太子解下抱住，那家主人與士卒格斗而死，兩個皇孫一起遇害身亡。漢武帝已經(jīng)為太子的死悲傷，但還是頒下韶書說：　“施行許諾的賞賜，是為了申明信義的。封李壽為邗侯，張富昌為題侯?！?/p>

　　過了很長時間，巫蠱害人的事大多不真實。漢武帝知道太子衹是心裹害怕才逃，沒有別的意思，加上車千秋再次為太子申訴冤屈，漢武帝就提升車千秋為丞相，然后把江充全家抄斬，蘇文在橫橋上燒死，以及泉鳩里刀傷太子的那個人，先前被封為北地太守，后來也滿門抄斬。漢武帝痛心太子無罪而死，就修建了思子宮，還在湖縣建起了歸來望思之臺。天下人聽說這件事之后也都為之難過。

　　當(dāng)初，太子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下嫁給平輿侯的承嗣之子。在太子失敗的時候，都同時遇害。衛(wèi)皇后、史良娣死后葬在長安城南。史皇孫、皇孫妃王夫人以及皇孫女葬在廣明苑。跟著太子出逃的那兩個皇孫，和太子一起葬在湖縣。

　　太子有一個孫子留了下來，造就是史皇孫與王夫人生的兒子，長到十八歲時繼承了皇位，就是漠孝宣帝。孝宣帝剛登極，就頒下詔書說：“前皇太子葬在湖縣，還沒有謐號和一年四季舉行祭祀的祠廟，要議定謐號、建置陵園及安排守陵民戶。”有關(guān)官員奏請說：“禮法規(guī)定‘做了人家的繼承人，就要做人家的兒子’，所以自己的親生父母就降位屈尊享受不到祭祀，這是出自對祖宗的尊崇。陛下是孝昭帝的繼承人，要繼承對祖宗的大祭，制定禮儀不能逾限越規(guī)。要恭謹(jǐn)行事，依照孝昭帝之所定：前皇太子的陵墓建在湖縣，史良娣的陵墓建在博望苑北邊，您本牛父史皇孫的陵墓在廣明苑墻北邊。謐法說‘謐，就是對生前行為的考實評定’，我認(rèn)為您親生父親的謐號可為悼，親生母親為悼后，比照諸侯王的規(guī)格建立陵園，配置供奉采地三百戶。前皇太子謐號為戾，配置供奉采地二百戶。史良娣為戾夫人，配置守墳戶三十家。陵園設(shè)置長、丞等官職，依制環(huán)周保衛(wèi)供奉守護。”于是以湖縣闋鄉(xiāng)邪里聚為戾園，長安縣白亭以東的地方為戾后園，廣明苑的成鄉(xiāng)為悼園。都建陵改葬。

　　八年后，有關(guān)官員又說：“《禮》載‘父親是士，如果兒子做了皇帝，父親也要以皇帝的標(biāo)準(zhǔn)來祭祀’。悼王應(yīng)該上尊號為皇考，建立祠廟，在陵園的基礎(chǔ)上建立寢殿，按時在此祭奠供享。增加供奉陵戶滿一千六百家，在此建置奉明縣。尊戾夫人為戾后，設(shè)置陵園和供奉采地，還要增加戾園、戾后園的采地民戶，各滿三百家?！饼R懷王劉閎與燕王劉旦、廣陵王劉胥同一天被冊封，都賜給了策書，結(jié)合各封地的國十民俗的不同對他們分別做了申告勸誡，說：　“元狩六年四月乙巳日，皇帝派御史大夫張湯在廟堂冊立皇子劉閎為齊王，冊中說：嗚呼！小于劉閎，接受造青色的社土。朕承照天帝安排的序列，參考古代的制度，建立你這個國家，封立在東方，世世代代做漢朝的藩籬輔翼。嗚呼！記住，恭聽朕的詔書。天命變化無常，人對仁德的愛好，能使自身變得聰明而大顯光輝；如果對仁義不去追求，就會使君子懈怠起來。你要全心全意，真正堅持中正寬和之德，就能夠永保天帝給你的福祿；如果犯下罪過為人不善，災(zāi)禍就要降臨你的封國，還要禍及到你本身。嗚呼！保國治民，不謹(jǐn)慎行嗎！你這個國王可要警惕?。　眲㈤b的母親王夫人得到漢武帝的寵愛，劉閎尤其受武帝的喜愛，封王之后八年，薨，沒有兒子，封國廢除。

　　給燕剌王劉旦的策書說：　“嗚呼！小子劉旦，接受這黑色的社土，建立你這個國家，封立在北方，世代做漢朝的藩籬輔翼。嗚呼！薰鬻氏虐待老人，心如禽獸，用奸詐巧取邊境百。我命令將帥，前去懲罰他們犯下的罪惡。萬夫長，千夫長，三十二個軍帥頭目，都偃旗息鼓奔降我方。薰鬻遷徙到別的地方，我北方地區(qū)得以安寧。你要全心全意，不要生仇招怨，不要做失德的事情，不要使邊防廢弛。沒有接受過訓(xùn)練的士卒不得應(yīng)召作戰(zhàn)。你這個國王可要警惕啊廠　　劉旦長大后到了封國，他為人利口善辯，廣泛學(xué)習(xí)經(jīng)書以及各家之說，喜好星象歷法、數(shù)學(xué)方術(shù)、倡優(yōu)游冶、射箭打獵等事，招來游俠武士。當(dāng)衛(wèi)太子戾敗亡，齊懷王又薨之時，劉旦自以為依照兄弟排行應(yīng)當(dāng)立他為太子了，就上書請求回京值宿宮禁。漢武帝發(fā)怒，把他派來上書的使者關(guān)進(jìn)獄中。后來又因為窩藏逃犯，他的封地被削去良鄉(xiāng)、安次、文安三個縣。從此漢武帝不喜歡劉旦，后來就立最小的兒子當(dāng)了太子。

　　漢武帝駕崩，太子繼位，造就是孝昭帝，頒賜給各諸侯王加蓋玉璽的書信。劉旦接到書信，不肯哭喪，他說：“裝璽書的封袋小，我懷疑京師有變亂?！迸伤挠H信壽西長、孫縱之、王孺等前往長安，以詢問禮儀為名探聽消息。王孺去見執(zhí)金吾郭廣意，問皇帝駕崩是得的什么病，繼位的是誰，多大年歲。郭廣意說，當(dāng)時他正在五榨宮等待皇帝的詔令，宮中人們喧嚷皇帝駕崩了，諸位將軍一起擁立太子登極為帝，太子的年齡約八九歲，喪葬期間不出宮臨朝。王孺等回來向燕剌王報告。燕剌王說：“皇上離棄群臣而去，沒有遣言，蓋邑長公主也見不到，太奇怪了?！苯又峙芍写蠓虻骄熼L安上書，說：　“我私下見到孝武皇帝身體力行圣賢之道，對上孝奉祖宗之靈，對下慈愛骨肉親屬，和睦團結(jié)兆億臣民百姓，仁德聚配天地，光明與曰月同輝，威武洋溢天下，遠(yuǎn)方各國奉獻(xiàn)寶貝來朝拜，增加郡縣數(shù)十個，拓展疆域近一倍，封祭泰山，憚祭梁父，巡游察看走遍天下，遠(yuǎn)方的珍寶異物擺放在太廟，其仁德是多么壯美盛大，我請求在各郡縣為孝武帝建廟?！背首嗌先?，回報說皇帝看過了。當(dāng)時大將軍霍光執(zhí)掌朝政，賞賜了燕王錢三千萬，增加封邑一萬三千戶。劉旦生氣地說：“我本應(yīng)做皇帝，怎么能對我賞賜呢！”于是就與宗室中的中山哀王的兒子劉長、齊孝王的孫子劉澤等人結(jié)幫謀劃，謊稱在武帝時接受了詔令，可以掌管地方行政，修治武備，防備非常事變的發(fā)生。

　　劉長于是代表劉旦對群臣下令說：“寡人仰賴先帝的美德，得以奉領(lǐng)北方藩國，親身接受了英明的詔旨，要掌管地方行政，統(tǒng)領(lǐng)武庫兵器，整飭武備，職任重大，從早到晚兢兢業(yè)業(yè)，你們這些大夫?qū)⒃鯓觼沓鲋\劃策輔佐我呢？再者燕國雖然小，卻是成周時代就建國了，上自召公奭，下到六國時的昭、襄二王。到今天已有千年了，怎能說燕國會沒有賢人呢？寡人束帶立朝聽政已三十多年了，可還沒有聽到。是因為寡人的視聽不周呢？還是大夫們的思慮有所不足呢？到底錯在哪裹？現(xiàn)在寡人想要矯正邪惡防止壞的行為，表彰知聞發(fā)揚和順，撫慰百姓，移風(fēng)易俗，從哪裹做起呢？大夫們請各自盡心回答，寡人要考察采納你們的建議?！?/p>

　　群臣都脫冠謝恩。郎中成軫對劉旦說：“大王您失掉了應(yīng)該得到的地位，現(xiàn)在衹可起來去索取，不可坐著等待。衹要大王一起兵，國中百姓臣民，就是婦女都會奮臂向前跟隨大王?！眲⒌┱f：“從前呂后在位之時，弄虛作假把惠帝之子劉弘立為皇帝，諸侯王們拱手侍奉了八年。后來呂太后駕崩，大臣們誅滅了呂氏各王，迎立漢孝文帝，天下之人才知道劉弘不是孝惠帝的真兒子。我身為武帝的長子，反倒沒能立為皇帝，我上書建議為武帝立廟，也不被采納?，F(xiàn)在立的這個皇帝，我懷疑他不是劉家的人?！?/p>

　　隨即與劉澤等人謀劃寫了作奸造謠的文告，聲言這位年少皇帝不是孝武帝的兒子，是一些大臣計議偽立的，天下之人要起來一致討伐。派人傳布各郡縣，以動搖百姓視聽。劉澤謀劃回臨淄發(fā)兵，和燕王一起發(fā)難起事。劉旦立即行動招聚了地方上的奸邪人等，征斂銅鐵打制盔甲武器，多次操練車騎官兵，建置旌旗鼓車，以旄頭騎士作為先驅(qū)，郎中侍從戴著貂尾為羽附有金蟬的冠冕，都用侍中稱號。劉旦從相、中尉以下官員，督領(lǐng)車騎兵馬，調(diào)發(fā)百姓聚會設(shè)立圍場，在文安縣進(jìn)行大規(guī)模的打獵，藉此來講習(xí)兵馬，等待起事之Ft的到來。郎中韓義等人多次諫阻劉旦，劉旦殺了韓義等共十五人。就在這時鉼侯劉成知道了劉澤等人的陰謀，報告了青州刺史雋不疑，雋不疑收捕了劉澤奏知朝廷?；实叟汕泊篪櫯F丞審理此事，牽連而引出了燕王。詔令不治燕王的罪，而把劉澤等人都處死了。加封了鉼侯劉成。

　　過了很久，劉旦的姐姐鄂邑蓋長公主、左將軍上官桀父子與霍光因爭權(quán)而產(chǎn)生仇隙，他們都知道劉旦怨恨霍光，就暗地裹與燕國方面結(jié)交往來。劉旦派遣孫縱之等前后十多批人，帶上很多金銀財寶和駿馬，贈送給蓋長公主。上官桀以及御史大夫桑弘羊等人都與劉旦勾結(jié)，多次記下霍光的過錯告訴劉旦，讓他向皇帝上書告發(fā)霍光。上官桀要從宮中把他的奏書下達(dá)朝廷百官。劉旦得知，很高興，就上疏說：“從前秦王羸政奪據(jù)天子之位，掌握一代之令，威懾四夷萬邦，而輕視削弱了骨肉至親，顯耀而依重異族外姓，廢棄王道喜用刑罰，不照顧宗室利益。后來尉佗跑到南夷稱王，陳涉在楚地大澤鄉(xiāng)呼嘯起事，親近的人也乘機作亂，內(nèi)外一齊發(fā)難，秦朝滅亡。高祖皇帝縱覽秦朝滅亡的過程，觀察成敗得失，看到秦朝建基立本不對，所以改正它的道路，規(guī)劃土地連建城池，遍布子孫在各地為王，因而宗室繁茂，異姓不能得隙作亂。現(xiàn)在陛下承圣明之后繼已成之業(yè)，委任公卿大臣執(zhí)掌朝政。群臣卻串連結(jié)交形成朋黨，誹謗詆毀宗室，流言蜚語天天充斥朝廷，惡毒的官吏破壞法律亂施淫威，使皇帝的恩澤不能真正惠及下面的百姓。臣聽說孝武帝時派出中郎將蘇武出使匈奴，被扣留二十年拒不降敵，回來后僅封為典屬國。現(xiàn)在大將軍的長史楊敞沒有功勞，卻封為搜粟都尉。還有，大將軍在會試羽林禁軍之時，竟然采用皇帝的禮儀在道上傳呼行人蹕止回避之令，提前派置太官侍候。為此，臣下劉旦愿意繳還所受符璽，回朝值宿宮廷保衛(wèi)陛下，以防察奸臣的變亂陰謀?！?/p>

　　這時昭帝十四歲，覺察燕王有詐，于是親近信任霍光，而疏遠(yuǎn)了上官桀等人。上官桀等因此謀劃一起殺死霍光，廢掉昭帝，迎立燕王為天子。劉旦派人快馬送信，往來相答，許愿將來封立上官桀為王，對外聯(lián)絡(luò)各郡縣的豪杰數(shù)以千計。劉旦把這些告訴了燕相平，平說：“大王先前與劉澤合謀，事情未能成功就被發(fā)覺了，是因為劉澤這個人一向虛夸，愛好侵凌別人，招惹是非。我聽說左將軍上官桀一向輕率，車騎將軍上官安年少而驕橫，我擔(dān)心造事可能像劉澤那次一樣不能成功，又擔(dān)心成功了，他們會反過來與大王對抗。”劉旦說：　“前些天一個男子前往朝廷，自稱是前太子，長安城中的百姓趕忙去觀看迎接。正在熱鬧喧嘩，人情浮動，難以克制之時，大將軍害怕了，派出軍隊布好警戒，以做自我防備。我是孝武帝的長子，為天下百姓臣民所信賴，有何擔(dān)心被人反對？”后來他對群臣說：“蓋晝公主來信說，衹怕大將軍與右將軍王莽?，F(xiàn)在右將軍死了，丞相又正有病，好事必能成功，不久就會實現(xiàn)了。”命令群臣都整裝待發(fā)。

　　當(dāng)時天正下雨，彩虹下垂到宮中飲井裹的水，井水一下干了。圈裹的豬一起往外跑，撞壞了大官寵。烏鵲相斗而死。老鼠在大殿正門跳舞。大殿的窗戶自動關(guān)閉，打不開。天火燒毀了城門。大風(fēng)刮壞王宮的城樓，折斷拔倒樹木。流星墜地。王后王妃及宮人們都嚇壞了。燕王自己也受驚而病倒，派人到葭水、臺水去祭祀求神保佑。燕王的賓客呂廣等人懂得星象，為燕王占卜說：“會有大兵圍城，時間在九月或十月，漢朝廷會有大臣被處死?！彼倪@些話載于《漢書。五行志》。

　　燕王更加憂愁恐懼，對呂廣等人說：“謀劃的事還沒成功，妖祥怪異多次出現(xiàn)，兵氣將要到來，怎么辦？”正在這時蓋長公主舍人的父親燕倉知道了他們的陰謀，予以告發(fā)，于是被朝發(fā)覺。丞相頒下璽書，部署中二千石官員追捕孫縱之以及左將軍上官桀等人，都處死伏法。劉旦得知此事，召見燕相平，說：　“事情敗露了，就此發(fā)兵嗎？”平說：“左將軍已被處死，百姓們都知道此事真相了，不可發(fā)兵了。”燕王憂愁憤懣，在萬載宮擺設(shè)酒宴，會集賓客群臣妃妾坐席飲酒。燕王自己唱道：　“以后我回到這座空城來的時候，聽不到狗叫，也聽不見雞鳴，街道多么空曠啊，原來這裹已經(jīng)沒有人了！”華容夫人也起舞唱道：“秀發(fā)紛紛啊，填塞了溝渠；尸散亂啊。沒處葬埋。母親尋找死了的兒子，妻子尋找死去的丈夫。在兩渠之間徘徊啊，君子何處能安居！”在座的人都哭了。

　　朝廷有赦令來到，燕王讀完，說：　“唉呀！衹赦官吏百姓，不赦我?！庇谑前淹鹾?、姬妾、諸位夫人迎到明光殿，燕王說：　“我這老奴做了這種事應(yīng)該被族誅！”說罷就要自殺。左右隨從勸解說：“倘若能夠請求皇帝削去封國，還可有幸不死。”后姬夫人們都哭啼著阻攔燕王。正在這時皇帝派專使來賜給燕王璽書，上面寫道：“當(dāng)初高祖皇帝取得天下，封立子弟為王用以藩屏江山社稷。先前呂氏諸王陰謀篡位大逆不道，劉家天下危如千鈞一發(fā)沒有斷絕，靠著絳侯周勃等人誅討賊亂，尊立了孝文皇帝，使宗廟得安，不是因為朝廷內(nèi)外有人，里外相應(yīng)配合的緣故嗎！樊啥、酈商、曹參、灌嬰等人，仗劍沖鋒，跟從高祖皇帝鏟除災(zāi)害，剪滅海內(nèi)群雄，在那個時候，頭發(fā)長久不理，亂得像蓬草叢生，勤勞艱苦之極，然而得到的賞賜不過是封侯而已，現(xiàn)今宗室子孫未曾有暴衣露冠風(fēng)吹曰曬之勞，卻分地而封王，分財而賞賜，父親死了兒子繼位，哥哥死了弟弟接替。今天燕王本為骨肉至親，你我一體，卻與外姓異族謀害江山社稷，把外人當(dāng)成親人，把親人當(dāng)成外人，有叛逆悖亂之心，無忠君愛國之義。假如作古之人地下有知，你當(dāng)有什么面目再奉上齋酎祭品去參拜高祖皇帝之廟呢？”

　　劉旦接到璽書，把燕王的璽印符節(jié)委交給醫(yī)工長，向燕相二千石告罪說：　“我對朝廷侍奉不恭，衹有一死?！彪S即用綬帶自絞而死。王后、夫人跟隨劉旦自殺的有二十多人。天子格施恩，赦免燕太子劉建為庶民。賜給劉旦謐號叫做剌王。劉旦立為燕王三十八年而被處死。廢除封國。

　　六年后，漢宣帝即位，冊封劉旦的兩個兒子，塑瞳為新旦堡，型豎為晝室堡，又冊立前蕊太子劉建為王，造就是廣陽頃王，在位二十九年薨。兒子穆王劉舜繼位，在位二十一年薨。劉舜的兒子思王劉璜繼位，在位二十年薨。劉璜的兒子劉嘉繼位。王莽時，把漢朝的藩王一律廢為庶民百姓，祇有劉嘉因為向王莽獻(xiàn)了代漢為帝的符命而被封為扶美侯，賜姓王。賜封廣陵厲王型置的策書上說：“嗚呼！小子型資，接受這包赤色的社土，建立你的國家。封立在南方，要世世代代做齟目的藩屏輔佐。古人說過：　‘長江以南，五湖一帶，那里的人心輕薄。揚州地區(qū)恃強不馴，在夏商周三代屬于遠(yuǎn)離王畿的要服之地，朝廷的政令達(dá)不到那裹。，嗚呼！你要盡心竭力，恭恭敬敬小，t2，謹(jǐn)慎，對下慈惠，對上忠順，不要喜好逸游玩樂，不要親近小人，依法依則規(guī)規(guī)矩矩！　《尚書》中說‘當(dāng)臣子的不要作威作福，，刁；崾給以后留下羞辱。你這個王可要警戒啊！”

　　劉胥長大成人，喜好倡優(yōu)娛樂放蕩游玩，力氣很大，能把鼎舉起來，還能空手與熊、野豬等猛獸搏斗。行為不合規(guī)矩，所以后來沒能被立為漢武帝的太子。

　　漢昭帝剛即位時，增封給劉胥一萬三千戶食邑，元鳳年問劉胥來朝，又增封一萬戶，還賞賜了二千萬錢、二千斤黃金，以及坐乘的專用小車、四馬一駕的大車和寶劍。到了宣帝即位，劉胥的四個兒子劉圣、劉曾、劉寶、劉昌都封為列侯，還冊立劉胥的小兒子劉弘為高密王。所給的褒獎與賞賜很是優(yōu)厚。

　　當(dāng)初，昭帝在位時，劉胥見皇帝年少又沒有兒子，就產(chǎn)生了覬覦帝位之心。而楚地又迷信鬼神女巫，劉胥就把女巫李女須接來，讓她請神下界求神降殃。李女須哭泣而言：　“孝武帝降附我體?！眲Ⅰ愕淖笥沂虖亩挤硐鹿?。李女須接著以武帝的口氣說：　“我一定要讓劉胥做皇帝?！笔潞?，劉胥賞給李女須很多錢，讓她再到巫山去祈禱。正在造時，漢昭帝駕崩，劉胥說：　“李女須是個真能通神的巫婆啊！”而殺牛祭祀以作報答。到昌邑王被征入京繼位時，劉胥又讓女巫祭神以求降下殃禍。后來昌邑王被廢，劉胥就更迷信李女須等女巫了，多次賞賜她們錢物。漠宣帝即位，劉胥說：“為什么前太子的孫子反倒被立為天子？”再次讓李女須照從前那樣求神詛咒。另外，劉胥的女兒是楚王劉延壽之后的弟婦，經(jīng)常相互鎖贈禮物，私下書信往來。后來劉延壽因謀反被誅，供辭牽連到劉胥?；实塾兄紝Ⅰ悴挥枳肪浚①n給劉胥黃金，前后有五千斤，其他的器物還很多。劉胥又聽說朝廷立了太子，就對姬妾南等人說：“我永遠(yuǎn)不能被立為帝了。”也就停止不再讓女巫詛咒。后來，劉胥的兒子南利侯劉實因殺人犯法而被削奪爵位，回到廣陵，與劉胥的姬妾左修通奸。事發(fā)后，劉實被投入監(jiān)獄，砍頭示眾。廣陵相勝之奏請朝廷奪取劉胥在射水之陂的草田用以分給貧苦百姓，朝廷準(zhǔn)許。劉胥為此又讓女巫像從前那樣求神降禍于天子。

　　劉胥的宮園中，棗樹長出十多個新的枝干，枝干挺直顏色赤紅，樹的葉子卻白如素絹。園中的池水變成紆色，魚都死了。白天有老鼠在王后的庭院裹跳舞。劉胥對姬妾南等人說：　“棗樹、池水、魚、鼠的怪異現(xiàn)象太可惡了?！睅讉€月后，求神降禍的事暴露，有關(guān)官員前來查驗，劉胥害怕了，用藥毒死女巫及宮女二十多人，以便滅口。朝廷的公卿大臣請求處死劉胥?；实叟汕餐⑽尽⒋篪櫯F前往審訊。劉胥謝罪說：“我死有余辜，告發(fā)的事確實都有。事情過去很久了，請你們先回去，我想好了就坦白交待?！眲Ⅰ阋姵⒐賳T走了，就在顯陽殿擺設(shè)酒席，召太子劉霸以及其他子女劉董訾、劉胡生等來夜飲，叫他所喜歡的八娘子郭昭君、家養(yǎng)的歌妓趟左君等彈起琴瑟唱歌跳舞。劉胥自己唱道：　“人之所以想長生不老啊，是為了安逸享樂沒有盡期?？墒俏疫@一生，總不快樂啊，還非活到頭干什么！奉守天子給我的期限吧，不得再多活一會兒了，看那欽差的千里馬啊，停在驛站等著上路。黃泉之下啊，幽深無底，人終究是要死啊，何必為死而痛苦傷悲！活在世上以何為樂啊，在于能隨心所欲，現(xiàn)在我出來進(jìn)去沒有快樂，就來次短暫的痛快吧。蒿里在召喚我去啊，它那廓門我已經(jīng)看見了。死這件事，可不能用錢雇人代替，自己去死吧！”左右的人都哭著相互敬酒，酒宴直到鶸叫天亮才結(jié)束。劉胥對太子劉霸說：“皇帝待我很厚，我現(xiàn)在太對不起他了。我死了將會暴尸示眾。如有幸允許葬埋，草草埋掉也就算了，不要厚葬大辦?！闭f完就用綬帶自絞而死。八姨娘郭昭君等二人都自殺以殉?；实蹖挻蠹佣?，赦免了劉胥的兒子們的死罪都貶為庶民百姓，賜給劉胥的謐號叫厲王。劉胥被封立為王共六十四年，最后被處死，封國廢除。

　　七年后，漠元帝又冊立劉胥的太子劉霸，造就是孝王，在位十三年薨。劉霸之子共王劉意嗣立，在位三年薨。劉意之子哀王劉護嗣立，在位十六年薨，劉護沒有兒子，絕了后。過了六年，漢成帝又立孝王劉霸的兒子劉守，造就是靖王，在位二十年薨。劉守的兒子劉宏嗣立，到王莽篡漢為止。

　　起初，高密哀王劉弘在本始元年因是廣陵王劉胥的小兒子而被封立，立王后九年而薨。劉弘的兒子頃王劉章嗣立，在位三十三年而薨。劉章的兒子懷王劉寬嗣立，在位十一年而薨。劉寬的兒子劉慎嗣位，到王莽時代結(jié)束。

　　昌邑哀王劉賻冊立于天漢四年，在位十一年薨，其子劉賀嗣立。嗣立后十三年，漢昭帝駕崩，沒有子嗣，大將軍霍光征召哀王劉賀來主持喪禮。璽書上說：　“昌邑王聽旨：今派行大鴻臚事少府史樂成、宗正劉德、光祿大夫丙吉、中郎將利漠前去征召親王，要乘坐七匹馬拉的驛車來長安府邸?！庇脮r不足一刻，連夜火速發(fā)書。大約是在中午，劉賀從昌邑出發(fā)，傍晚就趕到了定陶，跑了一百三十五里，侍從們騎的馬接連不斷地累死在道上。郎中令龔遂勸諫劉賀，才讓郎、謁者等屬官五十多人回轉(zhuǎn)昌邑。劉賀到了濟陽，尋求嗚叫能拉長聲的鶸，在路上還買了幾根竹子合并一起的手杖。路過弘農(nóng)時，派一個名字叫善的大奴仆搶劫婦女藏在有布帷的衣車裹。到達(dá)湖縣，朝廷的使者就此事責(zé)備昌邑相安樂。安樂告訴了龔遂，襲遂到跟前問劉賀，劉賀說：“沒有此事。”龔遂就說：　“既然沒有這事，還何必為了善這一奴仆而毀壞品行呢！我請求把善抓起來交給官吏治罪，以便洗清大王的名譽?！庇谑蔷咀∩疲唤o衛(wèi)士長法辦。

　　劉賀來到霸上，大鴻臚到長安郊外迎接，宮中騎士侍奉他坐上御用小車。劉賀讓仆人壽成駕御，郎中令龔遂居右陪乘。天亮?xí)r到了廣明的長安東門，龔遂說：“遵照禮儀，奔喪的人望見了國都，要痛哭以致哀。造就是長安的外城束門了。”劉賀說：　“我的咽喉疼痛，哭不了。”又來到長安內(nèi)城門，龔遂又提醒他，劉賀說：　“內(nèi)城門與外城門不都是城門嗎。”車馬就要到未央宮的束門樓闕之下了，龔遂說：　“昌邑王的帷帳設(shè)在這個宮L弓之外馳道的北邊，未到帷帳，有條南北行道，馬走不了幾步就到了，大王您應(yīng)該下車，向西對著門樓跪下，放聲痛哭致哀。”劉賀說：“好吧?！钡搅碎T樓下，就照禮儀哭了一番。昌邑王劉賀接受皇帝的印璽，承襲了皇帝的尊號。在位二十七天，行為淫亂。大將軍霍光與大臣們進(jìn)行商議，然后稟告孝昭皇后，廢除了劉賀，把他放回呂邑故地，賜與他湯沐邑二千戶，原來做昌邑王時的財物都還歸他。前哀王劉髂的四個女兒也另外各賜給湯沐邑一千戶。此事經(jīng)過載于《霍光傳》。昌邑王的封國廢除，改為山陽郡。

　　當(dāng)初劉賀在封國的時候，多次出現(xiàn)怪異。曾看見白色的狗，身高三尺，沒有頭，脖子往下長得像人，還戴著方山冠。后來看到熊，可是他的左右隨從卻誰也沒看到。又有成群的大烏飛集宮中。劉賀心知這不是好事，很厭煩，就告訴了郎中令龔遂問他這是怎么回事。龔遂給他講了其中的緣故，他的話載于《五行志》。劉賀仰天而嘆說：“不祥之物為什么總是來啊！”龔遂叩頭說：“為臣我不敢把話埋在心裹而不向您提出忠告，我曾多次進(jìn)言關(guān)系國家危亡的勸誡，大王您不高興聽?？墒菄业拇嬖诨驍⊥?，難道就在于為臣的幾句話嗎？還是請大王您自己想一想吧。大王您誦讀《詩經(jīng)》三百零五篇，其中講如何做人之事很是透徹，關(guān)于治國之道也齊全完備，大王您的所作所為符合《詩經(jīng)》中哪一篇呢？大王您身為諸侯王，而所做的事卻比庶民百姓還污濁，這樣下去要想能長存久安很困難，可因此而亡國卻很容易，您應(yīng)該深刻省察這些?！焙髞碛职l(fā)生血污劉賀的王座之事，劉賀詢問龔遂，龔遂大聲呼叫說：　“妖祥怪異接連發(fā)生，宮殿就要空了。血的出現(xiàn)，這是內(nèi)心憂愁的征象啊。您應(yīng)該戒惕謹(jǐn)慎自我反省?！眲①R卻終究不改悔他的行為。沒過多久，即應(yīng)征入朝。當(dāng)了皇帝，后來又夢見蒼蠅的屎堆積在西殿階的東側(cè)，有五六石之多，上面用屋頂上的大瓦蓋著，揭開一看，原來是蒼蠅的屎。就這件事又詢問龔遂，龔遂說：　“陛下讀過的《詩經(jīng)》中不是有這樣的詩句嗎：　‘飛來飛去的蒼蠅，落滿藩籬，和樂平易的君子，可不要聽信讒言。’陛下身邊讒佞小人很多，就如同這蒼蠅屎一樣。您應(yīng)該進(jìn)用前朝大臣的子孫或親信之人做為左右近臣。如果不忍心疏遠(yuǎn)昌邑的舊下屬，而聽信他們中的讒言和對您的阿諛順情之話，必然要有大禍發(fā)生。希望化禍為福，把昌邑舊人都放逐出京，為臣我要第一個被放逐回家。”劉賀不采納他的話，終于被廢黜。

　　大將軍霍光改尊立漢武帝的曾孫，造就是漢宣帝。宣帝即位后，心中疑忌劉賀，元康二年派使者賜予山陽太守張敞的加璽御旨說：“詔令山陽太守：要謹(jǐn)慎防備盜賊，監(jiān)察往來過。然而此令不可下傳外露！”張敞從此就向朝廷列條奏報劉賀活動起居的情況，著明劉賀被廢之后的反應(yīng)或表現(xiàn)。奏報說：“臣下張敞于地節(jié)三年五月到任治事，前昌邑王住在以前的王宮內(nèi)，宮內(nèi)有奴婢一百八十三人，大門緊閉，衹開小門，選派一名廉潔的官吏出來領(lǐng)錢物買東西，每天早晨采進(jìn)食物，食物之外的物品不得隨便進(jìn)出。督察盜賊的一人專管巡邏，監(jiān)察往來出入之人。用前昌邑王家的錢雇用士卒，防護宮垣清靜院庭，防備盜賊。我多次派丞吏去察看。四年九月的一天，為臣我進(jìn)王宮視察其生活狀況，看見前昌邑王年約二十六七歲，人長得面容青黑色，小眼睛，鼻頭尖而低，須眉稀少，身材高大，患痿痹偏癱之癥，行走不便。上身穿短衣，下身穿大褲子，頭戴惠文冠，身佩玉環(huán)，頭上插著筆，手中拿著木牘，前來拜見。臣下我與他坐在中廳談話，察看他的妻子奴婢。我想觸動他一下以便從中觀察他的心情，就用人所厭惡的鳥來刺激他。我說：‘昌邑梟烏多?！安赝鯌?yīng)聲說：　‘對。從前我西入長安，一只也沒見過?；貋淼臅r候，往東走到濟陽，才又聽到梟的叫聲。，我察看到他的子女持轡，他跪下說：　‘持轡的母親是嚴(yán)長孫的女兒?！以瓉砭椭缊?zhí)金吾嚴(yán)延年字長孫，有一個女兒名叫羅鮒，是前昌邑王的前妻。我觀察前昌邑王的衣冠服飾言談話語跪坐起行，顯得癡呆發(fā)傻。他有妻妾十六人，共二十二個子女，其中十一個兒子，十一個女兒。現(xiàn)在臣下我冒死罪奏上前昌邑王的名冊以及有關(guān)奴婢與財產(chǎn)狀況的賬簿。我前次書奏提到：　‘昌邑哀王的歌舞伎女張修等十人，沒有生子女，又不是王的姬妾，是良家子女，沒有入官籍，哀王已去世，應(yīng)當(dāng)把她們放歸本家。太傅豹等人擅自留下，讓她們做了哀王園中的宮人，這是不合乎法規(guī)的，奏請放她們回家。’前王知道這件事之后則說：‘讓這些宮人看守園子，得病的不給治病，相互斗毆殺傷不法辦制裁，就是讓她們快點死，太守為什么要放她們回家呢？’他真是天性喜好亂亡，始終像這樣沒有仁義之心。后來丞相御史把我的上書呈給陛下，準(zhǔn)奏可行。才把這些人全部放歸遣散?！睗h宣帝從此知道劉賀不足為慮。

　　轉(zhuǎn)年春天，就頒下詔書說：　“聽說象有罪，舜還是封了他，骨肉之親，分而不斷。今封前昌邑王劉賀為?；韬睿骋厮那??！笔讨行l(wèi)尉金安上上書說：“劉賀是上天棄置之人，陛下極為仁慈，又封他為列侯。劉賀既是愚鈍兇頑廢棄之人，就不應(yīng)參加祭祀宗廟朝見天子的禮儀?！睖?zhǔn)奏可行。于是劉賀被送到封地豫章。

　　過了幾年，揚州刺史柯彈奏劉賀與前太守的卒史孫萬世結(jié)交往來，孫萬世間劉賀：“先前被廢黜時，為什么不堅決守住不出宮，并斬掉大將軍，卻反而聽任人家把玉璽奪了去呢？”劉賀說：“你說得對，我是錯了?！睂O萬世又認(rèn)為劉賀將被封為豫章王，不會長期為列侯。劉賀說：　“是快這樣了，但不應(yīng)該說出來?！庇嘘P(guān)官員調(diào)查屬實，奏請逮捕劉賀?；实巯铝钫f：　“削去食邑三千戶?！贝撕髣①R薨逝。

　　豫章太守廖上奏說：“舜把象封在有鼻，象死之后就沒再為他立后，認(rèn)為暴戾昏亂之人不應(yīng)該做封國之始祖。海昏侯劉賀死后，上報官府的繼承人是他的兒子劉充國；劉充國死了，又上報其弟劉奉親；劉奉親也死了，這是老天斷絕他的后嗣?。”菹率ッ魅蚀?，對劉賀恩惠甚厚，就是舜對于象也不過如此。應(yīng)該遵照禮制結(jié)束劉賀的爵封，以遵行天帝之意。請求下交有關(guān)官員商議?！鄙套h結(jié)果都認(rèn)為不應(yīng)為塑墮立嗣，封國廢除。

　　漢五壺即位后，又封型賀的兒子劉伐塞為迤晝堡，傳子又傳到孫，現(xiàn)在還是列侯。

　　贊曰：巫蠱案造成的禍害，是多么的可悲啊！但這不是江充一個人的罪過，也有上天的旨意，不是人力所能造成的。建元六年，蚩尤旗這一妖星出現(xiàn)，彗尾長到天邊。此后朝廷就命將出征，攻取了河南之地，建置了朔方郡。那年春天，戾太子出生。從此之后，出師征戰(zhàn)三十年，軍隊所誅殺消滅的人無法統(tǒng)計。到了巫蠱案起，京師長安血流成河，伏尸數(shù)萬，太子一家父子都敗亡。因此太子是在用兵年代出生和長大成人的，與戰(zhàn)亂終始相伴，怎么能說僅是一個嬖幸之臣導(dǎo)致的呢！秦始皇在位三十九年，對內(nèi)削平六國，對外打敗四方蠻夷，死的人多如亂麻，尸骨暴露在長城之下，頭顱接連不斷沿途可見，沒有一天不打仗。因此山東的事變發(fā)生，四方統(tǒng)治崩潰而叛秦。秦朝的武將文吏在外反叛，奸臣佞幸在朝廷之內(nèi)發(fā)難，變亂起于蕭墻之內(nèi)，災(zāi)禍釀成而爆發(fā)于二世胡亥之時。所以說：　“戰(zhàn)爭猶如放火，不能制止必將自焚燒身。”的確如此啊。所以倉頡造字，　“止”加“戈”是一個“武”字。圣人是用武力禁止暴亂整頓秩序，停止戰(zhàn)爭，而不是用來施行殘暴和放縱作亂的?！兑捉?jīng)》上說：“天帝所幫助的是順天之意的人，人民所幫助的是講信義的人；君子履行信義，思想和順，自有天帝降福于他，一切大吉，沒有不利之事。”所以車千秋能指明巫蠱案的真情，洗雪太子之冤屈。車千秋的才智未必比別人強，衹是因為他消除厄運，遏止禍亂之源，在危急之時消去至大之災(zāi)，導(dǎo)迎福善之氣，才引來了天帝和民眾的保佑與幫助。

參考資料：
1、佚名.道客巴巴.http://www.doc88.com/p-67630409784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