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二十日晨起,小雨霏霏。待夫,而飯后至。
乃雨止,而云不開。于是東向轉入山峽,半里,循南崖之嘴轉而北,循北崖之共半里,出一隘門,循西山之麓北行二里,山撞而B成峒。乃轉而東一里,又東出一隘門,即循北山之麓。又東一里上一嶺,共一里,逾而下,復東行一里,隨小水轉而北。
其處山峽長開東西兩界,中行平疇,山俱深木密藤,不辨土石。共北二里半,渡小水,傍西麓北行。又二里,稍東北,經平疇半里,已復北入峽中。
其中水草沮洳júrù低濕之地,路循西麓,崎嵚而隘。二里,渡峽而東上東嶺,一里躋其巔,東下一里,抵其麓。其嶺峻甚,西則下土而上石,東則上土而下石,皆極峭削,是為鎮(zhèn)遠、佶倫分界。又東行塢中一里,復稍上而下,共一里,逾小石脊。又東北平行半里,乃直下石崖中,半里,已望見佶倫村聚矣。
既下,又東行平疇一里,有小水自西南山夾來,又一大溪自南來,二水合而北注,北望土山開拓。乃涉溪而東。是為佶倫今作進結,止于鋪舍。適暮,微雨旋止。州乃大村落,州官馮姓。是日共行二十里。
都康在鎮(zhèn)安東南,龍英北,胡潤、下雷東,向武西南,乃兩江老龍所經,再東即為鎮(zhèn)遠、佶倫。土人時縛行道者轉賣交彝,如壯者可賣三十金,老弱者亦不下十金。如佶倫諸土州隔遠,則展轉自近州遞賣而去;告當道,仍展轉追贖歸,亦十不得二三。其例,每掠賣一人,即追討七人,然不可得。土州爭殺,每每以此。
佶倫在向武東南,都結西南,土上林在其北,結安在其南。其水自西南龍英山穴中流出,北流經結安,又北至佶倫,繞州宅前,復東北入山穴,出土上林而入右江。疑即志所稱泓渰yǎn江,從佶倫東北入石穴,出向武境、土上林,與枯榕俱入右江者。
二十一日濃云密布而無霧。
候夫未至。
飯后散步東阜,得古梅一株,花蕊明密,幽香襲人。徘徊其下不能去,折奇枝二,皆虬干珠葩。南望竹崖間一巖岈然,披荊入之,其門北向。由隘竇入,中分二岐,一南向入,一東南下,皆不甚深。還鋪舍,覓火炙梅枝。微雨飄揚,拈村醪對之,忘其為天涯歲暮也。
既午雨止,日色熹微,夫始至,復少一名,久之乃得行。
從東南盤崖間小巖一里,路循塢而南,度小溪,有岐東向入土山。從塢南行又一里,有岐西南溯大溪,結安、養(yǎng)利大道,為此中入郡者。又正南行一里,折而東入土山之峽。
〔其處西為鎮(zhèn)遠來所逾,石峰峭聚如林;東為土山,自佶倫北南繞而西,遙裹西面石峰;中開大塢,亦自西南轉北去。〕從土峽中東行一里,遂躋土山而上。又一里,逾山之巔,即依嶺南行。
一里,出南嶺之巔,〔東望盤谷東復有石山遙列,自東北環(huán)峙西南矣?!硸|向循嶺半行,又一里,轉南半里,又東下半里,抵山之麓。遂從塢東南行二里,越一南來小水,又北越一西北來小水,得一村倚東山下,眾夫遂哄然去。余執(zhí)一人縶zhí用繩捆綁之,始知其地為舊州,乃佶倫舊治,而今已移于西北大溪之上。兩處止隔一土山,相去十里,而州、站乃互相推委。從新州至都結,直東逾山去,今則曲而東南,欲委之舊州也。始,當站者避去,見余縶其夫,一老人乃出而言曰:“鋪司姓廖,今已他出,余當代為催夫。但都結須一日程,必明日乃可?!焙蛴嗌霞懿惋?,余不得已,從之。檢行李,失二雞,乃鎮(zhèn)遠所送者。
仍縶前夫不釋。久之,二村人召雞,釋夫去。
是日止行十里,遂止舊州今作離州。
二十二日早起,天無霧而云密布。飯后,村人以二雞至,比前差小。既而夫至,乃行。一里,東北復登土山,四里,俱從土山脊上行。已下一塢,水乃東北行,遂西北復上土山,一里逾脊。又東北行嶺上二里,轉而西北二里,始與佶倫西來路合。乃下山,得一村曰陸廖村今作陸連,數家之聚在山半。其夫哄然去,余執(zhí)一人縶之,蓋其夫復欲委之村人也。度其地止去佶倫東十余里,因其委舊州,舊州欲委此村,故展轉迂曲。始村人不肯承,所縶夫遍號呼之,其逃者亦走山巔遍呼村人。久之,一人至,邀余登架,以雞黍餉而聚夫,余乃釋所縶者。日午乃得夫,遂東上。嶺頭有岐,直北者為果化道,余從東岐循嶺南而東向行。半里,遂東北下山,一里而及山塢,有小水自北塢中來,折而東去。渡之復北上嶺,一里逾嶺北,循之東向行。半里,有岐直東從嶺畔去,即都結大道。
以就村故,余從東北岐下山。復一里抵山塢,有小水自北來,折而東南去。渡之,復東北逾一小嶺,共一里半,前所渡水穿西南山夾來,又一小水從西北山夾下,共會而東,路遂因之。屢左右渡,凡四渡,共東行三里,又一小水從南塢來合之北去。又東渡之,復上嶺,一里,逾嶺東下,其水復從北而南。又東渡之,復上山,隨之東行一里半,水直東去,路折入東北峽。
一里,得數家之聚,曰那印村。
夫復委之,其郎頭他出,予執(zhí)一夫縶而候之。時甫下午,天復明霽,所行共二十余里。問去都結尚一日程,而中途無村可歇,須明日早行,即郎頭在亦不及去矣。余為怏怏,登架坐而待之。久之郎頭返,已薄暮矣。其餉以鯽為供。
二十三日早霧四塞,既飯而日已東出。促夫至,仍欲從東北塢行。余先問都結道,當東逾嶺,窺其意,以都結道遠,復將委之有村處也。蓋其地先往果化,則有村可代,而東南往都結,無可委之村,故那印夫必不肯東南。久之,一人來勸余,此地東往龍村,名囤龍,亦佶倫。
?。ㄈ保┘炊冀Y屬,但稍迂,多一番換夫耳。余不得已,從之。乃東北入塢中,半里,復與前西南來之水遇,遂循之東向行。二里,下塢中,忽望見北塢石山回聳。又半里,路右東行之水,又與一東南來水會而北去。東向涉之,復上嶺,東北一里,逾嶺上。又北行嶺脊半里,望西北石山與所登土山分條而東,下隔絕壑,有土脊一枝橫屬其間,前所渡北流之水,竟透脊而入其塢穴中,不從山澗行矣。路既逾嶺,循嶺上東行三里,過一脊,又平行一里,始東南下。一里半,及塢底,忽見溪水一泓深碧盈澗,隨之東下,漸聞潺潺聲,想即入脊之水至此而出也。東行半里,又有小水自東峽而出,溯之行一里,溪四壑轉,始見溪田如掌。
復隨之東南行一里,水窮峽盡,遂東上一里,登嶺。平行嶺北半里,又東南坦下者半里,過一脊,又東北逾嶺半里而上,逾其陰,望東北塢中,開洋成塍。又東北半里,始東向下山,半里,午抵囤龍村今作隆屯。
土人承東往果化,不肯北向都結,亦以都結無村代也。
飯于郎頭家。
下午夫至,郎頭馬姓者告余曰:“此地亦屬佶倫,若往往送都結,其徑已迂,恐都結村人不承,故本村不敢往;往果化則其村為順,不敢違耳?!鄙w其地往都結,尚有一村曰捺村,仍須從所來高嶺之脊南向而去。余不得已,仍從之。及升輿,尚少三人,遍入山追之。比至,日已西入山,余有戒心,聞佶倫、都結土人不良。競止不行。是午,土人以鼠肉供,麾卻之huī,揮手斥絕。易以小鳥如鵪鶉,乃薰干者,炒以供飯。各家所供酒,或燒酒或白漿,皆可食。又有黃酒,色濁味甜,墟中有沽者,各村罕有。是日上午行二十里而已。
二十四日早起,霽色如洗;及飯,反有霧蒙四山;日出而凈如故。及起行,土人復欲走果化,不肯走都結,即迂往其村,亦不肯送。蓋與都結有仇殺,恐其執(zhí)之也。余強之不能,遂復送向那印。
蓋其正道在舊州,此皆迂曲之程也。
遂西南行田隴間,半里,穿石隙登土山西向平上,半里及其巔。
又半里,越嶺而南,稍下度一脊。又平上半里,復逾巔西下。
一里,及塢中,遂循水痕西北行。
一里,有小水自北塢來,與東來小水合而西去。又隨之西一里,復有小水自北塢來,與東來之水合而南去。路西上山,直上者一里半,平行嶺上者二里,又西向下者一里半,下及塢底。忽有水自南峽來,涵碧深沉,西向去,過塢半里,從北山西上一里,登嶺上又一里,稍下,過一脊復上,始依嶺北,旋依嶺南,俱西向平行嶺上,南望高嶺,即舊州走都結者。共三里始西南下,一里半而及其塢,則前所過南峽之水,與那印之水東西齊去,而北入石山之穴。截流而西,溯東來之水三里,飯于那印。候夫至下午,不肯由小徑向都結,仍返佶倫。初由村左西北上山,轉西南共一里,登嶺上行。西南五里,稍下,度一脊復上,西南行嶺上六里,轉出南坳。
又西南行六里,稍東轉,仍向西南,始東見舊州在東南山谷,佶倫尖山在西南山谷。又西二里,始下,南渡塢塍,始見塍水出北矣。又南逾山半里,又渡塍逾小山一里,得一村頗大,日已暮。從其南渡一支流,復與南來大溪遇。南越一垅,溯大溪西南行塍間,又一里半至佶倫州。州宅無圍墻,州官馮姓尚幼。又南渡大溪,宿于權州者家暫代州官行使取權的人。是日約行四十余里,皆迂路也。
二十五日凌晨,權州者復送二里,至北村,坐而促夫者竟日,下午始行。即從村東南上山一里,始東北逾嶺,旋轉東南,繞州后山脊行。六里,少庭脊,復上行嶺畔者三里,又稍下。其處深茅沒頂,輿人又妄指前山徑中多賊陣,余輩遙望不見也。又前下一里,渡脊,始與前往陸廖時所登山徑遇,遂東瞰山谷,得舊州村落。
又東南下者半里,時及麓,輿夫遂哄然遁去。時日已薄暮,行李俱棄草莽中。余急趨舊州,又半里下山,又行田塍間一里,抵前發(fā)站老人家,己昏黑,各家男子俱遁入山谷,老人婦臥暗處作呻吟聲。余恐行李為人所攫,遍呼人不得。久之,搜得兩婦執(zhí)之出,諭以無恐,為覓老人父子歸,令取行李。既而顧仆先攜二囊至,而輿擔猶棄暗中。己而前舍有一客戶客居該地的人家來詢,諭令往取,其人復遁去。余追之執(zhí)于前舍架上,強之下,同顧仆往取。久之,前所遣婦歸,云:“老人旋至矣?!庇嗔钇渌俅叮先霜q不至。蓋不敢即來見余,亦隨顧行后,往負行李也。半晌,乃得俱來。
老人懼余鞭其子若孫,余諭以不責意。
已晚餐,其子跛立,予叱令速覓夫,遂臥。
二十六日凌晨飯。久之,始有夫兩人、馬一匹。余叱令往齊各夫。既久,復不至。前客戶來告余:“此路長,須竟日。早行,茲已不及。明晨早發(fā),今且貰shì赦免跛者,責令其舉夫可也?!庇嗖坏靡?,從之。是日,早有密云,午多日影。
即飯,遂東向隨溪入石山峽,一里,兩石山對束,水與路俱從其中。東入又半里,路分兩岐,一東北逾坳,一西南入峽。
水隨西南轉,轟然下墜,然深茅密翳,第聞其聲耳。已西南逾坳,則對東西山之后脊也,溪已從中麓墜穴,不復見其形矣。乃轉至分岐處,披茅覓溪,欲觀所墜處,而溪深茅叢,層轉不能得。又出至兩峰對束處,渡水陟西峰,又溯之南,茅叢路寒,旋復如溪之北也。乃復從來處度舊路,望見東峰崖下行洞南向,已得小路在莽中,亟披之。其洞門南向,有石中懸,內不甚擴,有穴分兩岐,水入則黑而隘矣。出洞,見其東復有一洞頗寬邃,其門西南向,前有圓石界為二門,右門為大。其內從右入,深十余丈,高約三丈,闊如之,后壁北轉漸隘而黑,然中覺穹然甚遠,無炬不能從也。其外從左南擴,復分兩岐,一東北,一東南,所入皆不深,而明爽剔透,有上下旁穿者。況其兩門之內,下俱甚平,上則青石穹覆,盤旋竟尺,圓宕密布無余地。又有黃石倒垂其間,舞蛟懸萼,紋色俱異,有石可擊,皆中商呂都能發(fā)出優(yōu)美和諧的聲音,此中一奇境也。出洞,仍一里,返站架。日色甚暖,不勝重衣,夜不勝覆絮。是日手瘡大發(fā),蓋前佶倫兩次具餐,俱雜母豬肉于中也。
二十七日早起霧甚。既散,夫騎至乃行。仍從東北一里,上土山,與前往陸廖道相去不遠。一里登嶺,霧收而云不開,間有日色。從嶺上北轉一里,仍東北二里,又下一里,度一水,復東北上二里,嶺畔遂多叢木。叢木中行嶺上者三里,從林木少斷處,下瞰左右旋谷中,木密樹叢,飛鳥不能入也。
又半里乃下,甚峻。
一里半乃及塢底,則木山既盡,一望黃茅彌山谷間矣。從塢中披茅行,始有小水東流峽谷。隨之涉水而東,從南麓行,復渡水從北麓上,又東下塢渡水,復東上嶺,一里登其巔。
行其上者三里,又直下塢中者一里,則前水復自南北注向峽中去。
又東逾一小嶺,有水自東塢來,自南向北繞,與西來水合。既涉東來水,復東上山登其巔,盤旋三里,出嶺。二里,得一平脊,乃路之中,赍飯者俱就此餐焉。既飯,復東從嶺北行,已漸入叢木。出山南,又度一脊,于是南望皆石峰排列,而東南一峰獨峻出諸峰之上;北望則土山層疊,叢木密翳。過脊稍下而北,轉而東上,直造〔前〕所望〔東南峻〕石峰之北,始東南下。
一里半而及塢底,有細流在草中行,路隨之。半里入峽,兩崖壁立,叢木密覆,水穿峽底,路行其間。半里,峽流南匯成陂,直漱峻峰之足。
復溯流入,行水中者一里,東南出峽,遂復仰見天光,下睹田塍,于是山分兩界,中有平塢,若別一天地也。東行塢中,塢盡復攀石隘登峺,峺石峻聳如狼牙虎齒,前此無其巉峭者也。逾嶺從塢中行二里,循嶺平上一里,平下一里,平行塢一里,穿平峽一里,穿峽又行塢中一里,逾嶺上下又一里,始得長峽。行四里,又東行塢與西同。三里,逾北山之嘴,南山之麓始有茅三四架,于是山塢漸開。
南山之東有尖峰復起,始望之而趨,過其東,則都結州治矣。州室與聚落俱倚南山向北,有小水經其前東注,宅無垣墻,廨亦聵圮。鋪司獰甚,竟不承應,無夫無供,蓋宛然一夜郎矣。
州官農姓。
是日為余生辰,乃所遇舊州夫既惡劣,而晚抵鋪司復然,何觸處皆窮也。
二十八日早起,寒甚而霽。鋪司不為傳餐,上午始得糲飯lì糙米飯二盂,無蔬可下。以一刺令投,亦不肯去。午后,忽以馬牌擲還云:“既為相公,請以文字示。”余拒無文,以一詩畀之,乃持刺去。久之,以復刺來,中書人題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亦(必有德)?!睙o聊甚。倚筐磨墨,即于其刺后漫書一文界之。
既去,薄暮始以刺饒ráo,另外增添雞酒米肉,復書一題曰:“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庇鄰退鳠魰涛差?,遂飯而臥。館人是晚供牛肉為咹. 既臥,復有人至,訂明口聯(lián)騎行郊,并今館人早具餐焉。
二十九日早寒,日出麗甚。晨起,餐甫畢,二騎至矣。
一候余,一候太平府貢生何洞玄。同行者乃騎而東,又有三騎自南來,其當先者,即州主農姓也。各于馬上拱手揖而東行。三里,渡一溪,又東二里,隨溪入山峽,又東五里,東北逾一嶺。其嶺頗峻,農君曰:“可騎而度,不必下?!逼潋T騰躍峻石間,有游龍之勢。共逾嶺二里,山峒頗開,有村名那吝,數十家在其中央,皆分茅各架,不相連屬。
過而東,又二里,復東逾一嶺。其峻彌甚,共二里,越之。又東一里,行平塢間,有水一泓,亦自西而東者,至是稍北折,而南匯澗二丈余,乃禁以為魚塘,其處名相村。比至,已架茅于其上,席地臨。諸峒丁各舉繒西流,而漁得數頭,大止尺五,而止有錦鯉,有綠鱖,輒驅牛數十蹂踐其中。
已復匝zā環(huán)繞而繒zēng通“罾”焉,復得數頭,其余皆細如指者。乃取巨魚細切為膾,置大碗中,以蔥及姜絲與鹽醋拌而食之,以為至味。余不能從,第啖肉飲酒而已。
既飯,日已西,乃五里還至那吝村。
登一茅架,其家宰豬割雞獻神而后食,切魚膾復如前。
薄暮,十余里抵州,別農馬上,還宿于鋪。
三十日日麗而寒少殺。作《騎游詩》二首畀農。時有南寧生諸姓者來,袖文一篇,即昨題也。蓋昨從相村遇此生來謁,晚抵州官以昨題命作也。觀其文毫無倫次,而何生漫以為佳。及入農,果能辨之,亟令人候余曰:“適南寧生文,不成文理,以尊作示之,當駭而走耳?!蹦瞬季质终?。抵暮,盛饌,且以其族國瑚訐jiě中傷,揭發(fā)告事求余為作一申文,白諸當道,固留再遲一日焉。
十二月初一日在都結鋪舍。早起陰云四布,欲行,復為州官農國琦強留,作院道申文稿。蓋國琦時為堂兄國瑚以承襲事相訟也。抵暮,陰云不開。既晚餐,農始以程儀來饋。
譯文及注釋
二十日早晨起床,小雨霏霏。等待派夫,可飯后才到。于是雨停了,但云層不開。從這里向東轉入山峽,半里,沿南面山崖的山嘴轉向北,沿北面山崖的口共走半里,走出一個隘門,沿西山山麓北行二里,山體相撞而成酮。于是轉向東一里,又向東走出一個隘門,立即沿北山的山麓走。又向東一里上登一座山嶺,共一里,翻越后下走,又往東行一里,隨小溪轉向北。此處山峽長長地分開成了東西兩列山,在中間行走在平曠的田野中,山上全是深樹密藤,辨不出是土山還是石山。共往北行二里半,渡過小溪,緊靠西麓向北行。又走二里,稍向東北,經平曠的田野走半里,不久又向北走入峽中。峽中滿是水草泥沼,路沿西麓走,崎嶇而狹窄。二里,越過山峽向東上登東嶺,一里登上嶺頭,往東下走一里,抵達山麓。此嶺十分陡峻,西面下邊是土而上面是石,東面卻上邊是土而下面是石,都極其陡峭峻削,這里是鎮(zhèn)遠州、結倫州的分界處。又向東在山塢中行一里,又稍上走后下走,共一里,越過小石脊。又向東北平緩行半里,于是一直下到石崖中,半里,已望見結倫的村落了。下來后,又向東在平坦的田野中行一里,有小溪自西南山峽中流來,又有一條大溪自南流來,兩條水流會合后往北流注,遠望北方土山開闊。于是涉到溪流東岸。這是結倫州,停在釋站客館中。適好天黑,微微下了些雨隨即停了?!仓菔莻€大村落,州官姓馮。這一天共走二十里?!?/p>
都康州在鎮(zhèn)安府東南,龍英州北面,胡潤寨、下雷州東面,向武州西南,是左、右二江之間山脈主干經過之處,再往東就是鎮(zhèn)遠州、結倫州。當地人時常綁架行人轉賣給交夷,如是壯年人可賣三十兩黃金,老弱者也不下十兩黃金。如結倫各土州相隔較遠,那就輾轉從鄰州順次賣出去;向當局控告,再輾轉追尋贖買歸來,但十人中不到二三人?!菜麄兊膽T例:每掠賣一個人,立即追究七個人,然而不能追得。土州之間相爭攻殺,常常因為此事?!?/p>
結倫州在向武州東南,都結州西南,上林土縣在它北面,結安州在它南面。這里的水流自西南龍英州的山洞中流出,向北流經結安州,又往北流到結倫州,繞過州衙府第前,再向東北流入山洞中,在上林土縣流出后流入右江。〔懷疑就是志書所稱的亂洽江。從結倫州東北境流入石洞中,流出向武州境內、上林土縣,與枯榕江一起流入右江?!?/p>
二十一日濃云密布而無霧。等候派夫未到。飯后在東面的土山上散步,見到一棵古梅,花蕊明麗濃密,幽香襲人。徘徊在樹下不能離去,折下兩枝奇特的花枝,都是拳曲的枝干玉珠樣的花朵。望見南邊竹叢石崖間一個巖洞十分深邃,撥開荊棘走入洞中,洞口向北。由窄洞中進去,從中分為兩個岔洞,一個向南進去,一個向東南下走,都不怎么深。返回騷站客館,找火來烤梅枝。細雨飄揚,面對梅枝手捏鄉(xiāng)村釀制的濁酒,忘了此時此地是天涯歲末了。中午后雨停了,天色微亮,腳夫這才來到,又少了一名,很久才得以上路。從東南繞著山崖上的小巖洞走一里,路順著山塢往南行,渡過小溪,有岔路向東走入土山中。從塢中向南又行一里,有岔路往西南溯大溪而去,是去結安州、養(yǎng)利州的大道,是這一帶進府城的路。又向正南行一里,折向東走入土山的峽谷。此處西面是從鎮(zhèn)遠州來穿越過的地方,石峰峭拔聚集如林;東面是土山,自結倫州北面往南繞向西,遠遠裹住西面的石峰;中間是開闊的大山塢,也是從西南轉向北去。從土山峽中向東行一里,于是登土山而上。又走一里,越過山頂,立即緊依山嶺南走。一里,到達南嶺的嶺頭,往東望去曲折的山谷東邊又有石山遠遠排列,從東北環(huán)繞聳立到西南。向東沿山嶺半中腰走,又是一里,轉向南半里,又往東下行半里,抵達山麓。于是從塢中往東南行二里,越過一條南來的小溪,又向北越過一條從西北來的小溪,見到一個村莊緊靠在東山下,眾腳夫便哄然而去。我拉住一人拘押了他,這才了解到此地是舊州,是結倫的舊治所,而現在已遷到西北的大溪之上。兩地只隔著一座土山,相距十里,而州里和騷站便互相推誘。從新州到都結州,應一直向東翻山而去,現在卻繞到東南來,是想把我推給舊州。起始,主管騷站的人躲避出去,見我拘押了他的腳夫,一位老人才出來講話說:“掌管騷站的人姓廖,今天已出門去別的地方,我當代為催派差夫。但去都結須要一天路程,必得要明天才行了?!庇肿屛疑细呒艿拿┪萑コ燥垼也坏靡?,聽從了他。檢查行李,丟失了兩只雞,〔是鎮(zhèn)遠州贈送的?!橙钥垩合惹澳莻€腳夫不放。很久后,村里兩個人去召人找雞,放腳夫去了。這天只走了十里,便停在舊州。二十二日早晨起床,天上無霧但濃云密布。飯后,村里人拿了兩只雞來,比先前的略小。隨后腳夫來到,于是動身。一里,向東北又登土山,四里路,全是在土山脊上行走。不久下到一個山塢中,水流于是向東北流,我就向西北再次上登土山,一里越過山脊。又往東北行走在嶺上二里,轉向西北二里,這才與結倫州向西來的路會合。于是下山,走到一個村莊叫陸廖村,是個在山腰上有幾家人的村落。那些腳夫哄然而去,我拉住一人扣押了他,大概是這些腳夫又想把我推給村里人了。估計此地只離東面的結倫州十多里,因為那些人推給舊州,舊州人想推給此村,所以輾轉繞彎子。開始村里人不肯承當派夫,但被押的腳夫遍處呼喚村里人,那些逃走的腳夫也在山頭奔走遍叫村里人派夫。很久后,一個人來到,邀請我登上高架的茅屋,用雞肉飯食款待并招集腳夫,我于是放了扣押的腳夫。時光到中午才得到腳夫,于是向東上嶺。嶺頭有岔路,一直往北去的是通果化州的路,我從東邊的岔道沿嶺南向東行。半里,便往東北下山,一里后到達山塢,有小溪從北面山塢中流來,折向東流去。渡過小溪又向北上嶺,一里越到嶺北,沿山嶺向東行。半里,有岔路一直向東從嶺畔而去;〔就是去都結州的大道?!骋驗橐ゾ徒拇遄拥木壒?,我從東北的岔路下山。又走一里抵達山塢,有小溪自北流來,折向東南流去。渡過小溪,再向東北越過一座小嶺,共走一里半,前邊渡過的溪水穿過西南的山峽流來,又有一條小溪從西北的山峽中下流,共同會合后往東流,路便順著水流走。屢次渡到左岸渡到右岸,共渡了四次,共往東行三里,又有一條小溪從南面的山塢中流來與它合流后向北流去。又向東渡過溪流,再上嶺,一里,越嶺向東下走,那溪水又從北流向南。又向東渡過,再上山,順溪流往東行一里半,溪水一直往東流去,路折進東北的峽中。一里,走到一個幾家人的村落,叫那印村。腳夫又推給此村,村中的郎頭去別的地方了,我拉住一個腳夫扣押起來等候郎頭。此時剛到下午,天重新轉晴,所走的路共有二十多里。問知距都結還有一天的路程,可途中無村莊可以停歇,必須明天早晨動身,即使郎頭在也來不及前去了。我為此悶悶不樂,登上高架茅屋坐等郎頭。很久之后郎頭返回來,已是傍晚了。他用螂魚作飯食來款待。二十三日早晨濃霧四處充塞,吃飯后旭日已在東方升起。催促腳夫來后,仍想從東北的山塢中前行。我事先問知去都結的路,應該向東越嶺,窺測他們的意思,因為去都結的路遠,又將把我推給有村莊的地方了。原來此地先去果化州,就有村子可以替換,但往東南去都結,沒有可以推樓的村子,所以那印村的腳夫必定不肯往東南走。很久后,一人來勸我,從此地向東去龍村,〔名叫囤龍,也是屬結倫州。(缺。)〕就是都結州的屬地,僅只是稍微繞點彎子,多換一次夫罷了。我不得已,聽從了他,于是向東北走入山塢中,半里,又與前一天從西南流來的溪水相遇,便沿著溪水向東行。二里,下到塢中,忽然望見北面的山塢石山回繞高聳。又走半里,路右邊往東流的溪水,又與一條從東南流來的溪水會合后向北流去。向東涉過溪水,又上嶺,往東北行一里,越到嶺上。又向北在嶺脊上前行半里,遠望西北的石山與所登的土山分為條狀延向東,下邊隔著斷絕的壑谷,有一支土山山脊橫向連接在其間,先前渡過的向北流的溪水,竟然透過山脊后流入山塢里的洞穴中,不從山澗中流了。路越過嶺后,沿著嶺上向東行三里,越過一道山脊,又平緩地前行一里,這才向東南下山。一里半,走到塢底,忽然望見一片深碧色的溪水充盈在山澗里,順著溪水向東下走,漸漸聽到潺潺的水聲,猜想就是流入山脊的溪水到此地流出來了。東行半里,又有小溪自東面峽中流出,溯溪行一里,溪水回繞著壑谷流轉,開始見溪畔有如手?掌大的田地。再沿溪水向東南行一里,溪水到頭峽谷完后,就向東上走一里,登嶺。平緩地行走在嶺北半里,又往東南平緩地下走半里,越過一條山脊,又向東北越嶺半里后登上去,越到嶺北,望見東北山塢中,非常開闊,墾為田畝。又往東北行半里,開始向東下山,半里,中午時抵達囤龍村。當地人接受差役向東前去果化州,不肯向北去都結州,也是因為去都結沒有村子替換。在郎頭家吃了飯。下午腳夫來到時,姓馬的郎頭告訴我說:“此地也屬于結倫州,如果送去都結州,那路已繞遠了,恐怕都結州所屬村子的人不接受,所以本村不敢去;前往果化州那么那一帶的村莊馴順,不敢違抗了?!痹瓉韽拇说厍巴冀Y,還有一個村莊叫捺村,仍須從來時走過的高嶺上的山脊向南而去。我不得已,仍聽從了他。及登轎時,還少三人,進山中遍處追趕他們。等他們來到時,落日已墜入西山,我有戒備之心,〔聽說結倫州、都結州的土人不善良?!匙罱K停下來不走了。〔這天中午,當地人拿老鼠肉來供餐,揮手斥退了他們。換來如鶴鶉樣的小鳥,是薰干的鳥肉,炒來下飯。各家供獻的酒,或是燒酒或是白漿,都可以吃。又有一種黃酒,色渾濁酒味甜,集市中有賣的,各村罕有。這天上午只走了二十里路而已?!?/p>
二十四日清早起床,天色轉晴碧空如洗;到吃飯時,反而有霧蒙在四面群山之上;日出后明凈如故。到起身上路時,本地人又想走果化,不肯去都結,即繞道前往他們村子。原來他們與都結互相仇殺,害怕被都結抓住。我不能強迫他們,最終又送向那印村。原來去都結的正道在舊州,這些都是曲折繞道的路程。于是向西南行走在田野間,半里,穿過石縫登土山向西平緩上走,半里到達山頂。又是半里,越嶺往南走,稍下走越過一條山脊。又平緩上行半里,再越過山頭往西下山。一里,到達塢中,于是順著溪水流淌的痕跡往西北行。一里,有小溪自北面山塢中流來,與東來的小溪合流后往西流去。又順溪流向西一里,又有小溪從北面山塢中流來,與東來的溪水合流后往南流去。路向西上山,一直上走一里半,平緩地在嶺上行二里,又向西下走一里半,下到塢底。忽然有溪水自南面峽中流來,澄碧深沉,向西流去。穿過山塢有半里,從北山向西上登一里,登到嶺上又走一里,稍下走,越過一條山脊又上走,開始時靠著嶺北走,隨即靠著嶺南走,都是向西平行在嶺上,遠望南邊的高嶺,就是由舊州通向都結的地方。共三里才向西南下山,一里半后到達山塢,就見前邊走過的南面峽谷中的溪水,與那印村流來的溪水一東一西齊頭流去,而后向北流入石山的洞穴中。橫渡溪流往西行,溯東來的溪水走三里,在那印村吃飯。等候派夫直到下午,他們不肯由小徑去都結,仍返回結倫州。最初由村子左側向西北上山,轉向西南共走一里,登到嶺上走。向西南五里,略下走,越過一條山脊又上走,向西南在嶺上行六里,轉出南面的山坳。又往西南行六里,稍向東轉,仍走向西南,這才向東望見舊州在東南的山谷里,結倫州所在的尖山在西南的山谷里。又向西二里,開始下山,向南越過塢中的田野,這才見田間的水從北邊流出了。又向南翻山半里,又穿過田野翻越小山一里,遇上一個大點的村莊,夭色已晚。從村南渡過一條支流,再次與南來的大溪相遇。往南越過一條土垅,溯大溪向西南行走在田野間,又走一里半到了結倫州。州衙宅第無圍墻,州官姓馮還很幼小。又向南渡過大溪,住宿在代理州官的人家里?!策@天約走了四十多里路,都是繞彎子的路?!?/p>
二十五日凌晨,代理州官的人又送了二里路,來到北村,坐著催促派夫用了一整天,下午才動身。馬上從村子向東南上山一里,開始時向東北越嶺,隨即轉向東南,繞到州城后的山脊上行。六里,在脊上稍停,又從嶺畔上行三里,又稍稍下走。此處茅草深得沒過頭頂,轎夫又胡亂指著說前面山路中有很多盜賊的巢穴,我們這些人離得遠看不見。又向前下行一里,越過山脊,這才與先前去陸廖村時所登的山路相遇,于是向東俯瞰山谷中,見到舊州的村落。又向東南下走半里,此時將到山麓,轎夫便哄然一聲逃去了。此時太陽已是傍晚,行李全丟棄在草叢中。我急忙趕去舊州,又下山半里,又在田野間行一里,到達先前出發(fā)時的騷站的老人家中,天已昏黑,各家的男人全逃入山谷中,老人的妻子躺在暗處發(fā)出呻吟聲。我擔心行李被人攫取去,四處叫人找不到。很久以后,搜到兩個婦女抓住她們出來,告訴她們不要害怕,替我去找老人父子回來,命令他去取行李。隨后顧仆先帶著兩包行李來到,但轎子擔子還丟棄在黑暗中。不久前邊茅舍中有一個客戶前來詢問,命令他去取,那人重又逃去。我追到前邊茅舍的高架上抓住他,強令他下去,同顧仆前去取行李。很久后,先前派去的婦女歸來,說:“老人馬上來了?!蔽颐钏齻兯偃ブ箫?,可老人仍不見到來。原來是不敢馬上來見我,也跟隨在顧行后面,前去擔行李了。半晌,才一起到來。老人害怕我鞭打他的兒子或者孫子,我把不責怪的意思曉諭他。不久吃完晚餐,他的兒子跋著腳站著,我斥令他速去找腳夫,便躺下了。二十六日凌晨開飯。很久,才有兩個腳夫、一匹馬。我斥令前去調齊各個腳夫。很久之后,還是不來。前邊的客戶來告訴我:“這條路長,要走一整天。絕早動身,現在已來不及。明晨絕早出發(fā),今天暫且寬赦了瘸子,可責令他去調集腳夫。”我不得已,聽從了他。這一天,早上有濃云,中午多有日光。飯后,就沿溪流向東走入石山峽中,一里,兩面石山相向束攏,溪水與道路都從其中經過。向東又走進去半里,路分成兩條岔道,一條向東北越過山坳,一條往西南通入峽中。溪水順著西南轉去,轟鳴著下墜,然而深茅草密蔽,只能聽到水聲而已。不久向西南越過山坳,則正對著東西兩山后面的山脊,溪水已從山麓中間墜入洞穴,不再能見到它的蹤影了。于是轉到道路分岔之處,撥開茅草找溪水,想觀看溪水下墜之處,可溪流深藏茅草成叢,一層層轉進去不能找到。又出來到兩面山峰相向束攏之處,渡水后上登西峰,又溯溪水南岸走,茅草成叢道路堵塞,旋即又走到溪水的北岸。于是再從來的地方走過原路,望見東峰山崖下有個向南的洞,隨即在叢莽中找到小路,急忙分開茅草進去。這個洞洞口向南,有巖石懸在當中,洞內不十分寬闊,有洞穴分為兩個岔洞,踩著水進去便又黑又窄了。出洞來,見它東邊還有一個洞相當寬大深邃,洞口朝向西南,前邊有塊圓石隔成兩個洞口,右邊的洞口大些。洞內從右邊進去,深十多丈,高約三丈,寬處如同高處,后洞壁向北轉去漸漸又窄又黑,然而覺得洞中彎然隆起十分深遠,沒有火把不能順著走了。它外面從左邊向南擴開,又分為兩個岔洞,一個向東北,一個往東南,進去的地方都不深,但明亮剔透,有上下旁通的洞穴。何況它的兩個洞口之內,底下都十分平坦,頂上則是青石彎隆下覆,盤旋之處整整一尺,圓形小坑密布沒有余地。又有黃色巖石倒垂在其中,如蛟龍飛舞,花粵高懸,紋路顏色全很奇異,有巖石可以敲擊,都能發(fā)出優(yōu)美和諧的聲音,是此地的一處奇境。出洞后,仍走一里,返回釋站高架上的茅屋。天氣十分溫暖,穿不住兩層衣服,夜里蓋不住棉被。這天手上的瘡猛然發(fā)作,大概是前兩次在結倫準備的飯菜中,都雜有母豬肉的緣故。
二十七日早晨起床霧很大。霧散之后,腳夫坐騎來到就上路。仍從東北走一里,登上土山,與先前去陸廖村的路相距不遠。一里登上嶺頭,霧散去但云層不開,間或有些陽光。從嶺上向北轉一里,仍向東北二里,又下走一里,渡過一條水流,再向東北上行二里,嶺畔于是叢林很多。在嶺上的叢林中行三里,從林木稍微斷開之處,下瞰左右兩側旋繞的山谷中,樹木密密叢叢,飛鳥不能飛入。又走半里于是下山,非常陡峻。一里半才到達塢底,走完長滿樹木的山之后,一眼望去是黃色的茅草彌漫在山谷間了。從山塢中分開茅草前行,開始有小溪向東流入峽谷。順溪流涉水往東走,從南麓前行,又渡過溪水從北麓上走,又向東下到塢中渡水,再向東上嶺,一里登上嶺頭。在嶺上行三里,又一直下到塢中一里,就見前邊的溪水又一次自南往北向峽中流注而去。又向東越過一座小嶺,有水流自東邊的山塢中流來,自南向北回繞,與西來的水流會合。涉過東來的水流后,又向東上山登上山頂,盤旋了三里,走出嶺來。二里,走到一個平緩的山脊上,是這一站路的適中處,帶飯的人都在此處用餐。飯后,再向東從嶺北行,不久漸漸步入叢林中。走到山南,又越過一條山脊,在這里向南望去全是排列著的石峰,而東南方一座峻峭的山峰唯獨越出群峰之上;往北望去卻是層層疊疊的土山,叢林密蔽。越過山脊稍往北下走,轉向東上山,直達先前望見的東南方峻峭石峰的北面,開始向東南下行。一里半后到達塢底,有細小的水流在草中流動,路順著水流走。半里走入山峽,兩面的山崖墻壁樣矗立,叢林密布,水穿流在峽底,路行走在林木間。半里,峽中的水流在南邊匯成池塘,直接沖刷著峻峭石峰的山腳。再逆流走進去,在水中行一里,向東南走出山峽,于是重又抬頭見到天光,下瞰田野,從這里起山分為兩列,中間有平坦的山塢,好像是另外一個天地了。從塢中往東行,山塢完后又攀著石隘口登硬,硬石陡峻高聳如狼牙虎齒,這之前沒有見過如此高險陡峭的了。越過嶺從山塢中前行二里,沿山嶺平緩上走一里,平緩下行一里,平緩行走在塢中一里,穿越平坦的峽谷一里,穿過峽谷又在塢中行一里,越嶺上下又是一里,這才走入長峽谷。行四里,又向東行走在塢中與在西面時相同。三里,越過北山的山嘴,南山的山麓這才有三四間高架的茅屋,到這里山塢漸漸開闊起來。南山的東面又有尖峰聳起,開始望著它趕去,走過山峰東面,就見到都結州治所了。州城的房屋與村落全都背靠南山面向北方,有小河流經州前往東流注,宅第沒有墻垣,衙門也頹敗倒塌。驟站役吏非常兇惡,竟然不肯應差,沒有腳夫沒有飯食,大概宛如是一個自高自大的夜郎國了?!仓莨傩辙r?!尺@天是我的生日,只是在舊州遇上的腳夫既已惡劣,而晚上到達的釋站役吏又是這樣,為何這般走投無路呢!
二十八日清早起床,非常寒冷而后晴開。驟站役吏不為我送漏食,上午才得到兩缽盂糙米飯,無菜可下飯,拿出一個名帖愈令他投遞進去,也不肯去。午后,忽然把馬牌擲還來說:一既嚴尹衛(wèi)讀書的相公,請出示文章?!蔽揖芙^沒有文章,把一首詩交給他,這才拿著名帖去了。很久之后,拿來一個答復的名帖,其中寫著一個題目說:“有德的人必定有言論,有言論的人也必定有德?!睙o聊極了。靠著竹筐磨好墨,就在他的名帖背后隨便寫了一篇文草交給他??宛^役吏去了之后,傍晚才拿來名帖,另外增添了雞酒米肉,又寫了一個題目說:“子路拱手而立,留子路住宿?!蔽矣忠獊碛蜔粼诿┪矊懥私唤o他,于是吃過飯?zhí)上???宛^中的人這天晚上供給牛肉作為宴席。躺上床后,又有人來到,約定明天并肩騎馬去游郊野,并命令客館里的人早早準備飯菜。
二十九日早晨寒冷,日出后十分艷麗。早晨起床,剛吃完飯,兩匹馬來到了。一匹馬等我,一匹馬等太平府的貢生何洞玄。同行的人于是騎馬向東而去,又有三匹馬從南邊來,其中跑在最前的,就是姓農的州官。各自在馬上拱手作揖后往東走。三里,渡過一溪,又向東二里,順溪流走入山峽,又向東五里,向東北越過一座嶺。此嶺很陡峻,農君說:“可騎著越過去,不必下馬?!蹦亲T騰躍在陡峻的山石之間,有神龍游動的氣勢。越嶺共走二里,山峒十分開闊,有個村莊名叫那吝,有數十家人在山炯中央,都是各自分別架起茅屋,不相連接。往東走過去,又走二里,又向東越過一嶺。此嶺更加陡峻,共二里,越過此嶺。又往東一里,行走在平坦的山塢間,有水一片,也是自西流向東的,流到這里稍折向北流去,而南邊水積成二丈多寬的山澗,就封禁起來作為魚塘,此處名叫相村。及來到之時,已在魚塘上架起茅屋,席地而坐。俯視眾峒丁各自在西面流水中舉曹捕魚,捕到數條,只大一尺五,而且只有紅鯉魚、綠級魚,立即趕數十頭牛到水中蹂踐。不久又用昏環(huán)繞魚塘捕魚,又捕到幾條,其余都是細如手指的。于是取來大魚細切成生魚片,放在大碗中,用蔥和姜絲與鹽、醋生拌后吃,認為是最美的滋味。我不能跟著吃,只是吃肉飲酒而已。飯后,日已西沉,便行五里返回到那吝村。登上一個茅屋架,這家人宰豬殺雞祭神后再吃,又像先前一樣切生魚片。傍晚,騎馬走十多里抵達州治,在馬上辭別姓農的,返回到釋站住宿。
三十日紅日艷麗而寒氣稍微減弱。作了兩首《騎游詩》送給農君。此時有南寧府一個姓諸的儒生來到,袖中裝來一篇文章,就是昨天的題目了。原來昨天從相村來時遇上這個儒生前來拜見,晚上到達州里州官用昨天的題目命令他作文。觀看他的文章毫無條理次序,可姓何的儒生漫不經心地以為是佳作。到送給農君看時,果然能夠察辨好壞,急忙令人來侍候我說:“剛才南寧儒生的文章,不成文理,把尊作拿給他看,應當會吃驚而走的?!庇谑菙[開棋盤下棋。到黃昏時,盛宴款待,并且以他的族人農國瑚揭發(fā)控告他隱私的事求我為他寫一篇申辯的文書,向當權者辨白,堅決挽留再推遲一天走。
十二月初一日在都結州釋站客館里。早晨起床陰云四布,打算上路,再次被州官農國琦強行留下,作了給按察院和分巡道的申辯文稿。原來農國琦此時被堂兄農國瑚控告承襲職位的事。到天黑時,陰云不開。晚餐后,農國琦這才拿路費來相贈。
參考資料:
1、佚名.是何年網.http://www.4hn.org/files/article/html/0/238/1765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