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乞伏國仁,隴西鮮卑人也。在昔有如弗斯、出連、叱盧三部,自漠北南出大陰 山,遇一巨蟲于路,狀若神龜,大如陵阜,乃殺馬而祭之,祝曰:“若善神也,便 開路;惡神也,遂塞不通?!倍矶灰姡擞幸恍涸谘?。時又有乞伏部有老父無 子者,請養(yǎng)為子,眾咸許之。老父欣然自以有所依憑,字之曰紇干。紇干者,夏言 依倚也。年十歲,驍勇善騎射,彎弓五百斤。四部服其雄武,推為統(tǒng)主,號之曰乞 伏可汗托鐸莫何。托鐸者,言非神非人之稱也。其后有祐鄰者,即國仁五世祖也。 泰始初,率戶五千遷于夏緣,部眾稍盛。鮮卑鹿結(jié)七萬余落,屯于高平川,與祐鄰 迭相攻擊。鹿結(jié)敗,南奔略陽,祐鄰盡并其眾,固居高平川。祐鄰死,子結(jié)權(quán)立, 徙于牽屯。結(jié)權(quán)死,子利那立,擊鮮卑吐賴于烏樹山,討尉遲渴權(quán)于大非川,收眾 三萬余落。利那死,弟祁埿立。祁埿死,利那子述延立。討鮮卑莫侯于苑川,大破 之,降其眾二萬余落,固居苑川。以叔父軻埿為師傅,委以國政,斯引烏埿為左輔 將軍,鎮(zhèn)蔡園川,出連高胡為右輔將軍,鎮(zhèn)至便川,叱盧那胡為率義將軍,鎮(zhèn)牽屯 山。述延死,子傉大寒立。會石勒滅劉曜,懼而遷于麥田無孤山。大寒死,子司繁 立,始遷于度堅山。尋為苻堅將王統(tǒng)所襲,部眾叛降于統(tǒng)。司繁嘆謂左右曰:“智 不距敵,德不撫眾,劍騎未交而本根已敗,見眾分散,勢亦難全。若奔諸部,必不 我容,吾將為呼韓邪之計矣。”乃詣統(tǒng)降于堅。堅大悅,署為南單于,留之長安。 以司繁叔父吐雷為勇士護軍,撫其部眾。俄而鮮卑勃寒侵斥隴右,堅以司繁為使持 節(jié)、都督討西胡諸軍事、鎮(zhèn)西將軍以討之。勃寒懼而請降,司繁遂鎮(zhèn)勇士川,甚有 威惠。
司繁卒,國仁代鎮(zhèn),及堅興壽春之役,征為前將軍,領(lǐng)先鋒騎。會國仁叔父步 頹叛于隴西,堅遣國仁還討之。步頹聞而大悅,迎國仁于路。國仁置酒高會,攘袂 大言曰:“苻氏往因趙石之亂,遂妄竊名號,窮兵極武,跨僭八州。疆宇既寧,宜 綏以德,方虛廣威聲,勤心遠略,騷動蒼生,疲弊中國,違天怒人,將何以濟!且 物極則虧、禍盈而覆者,天之道也。以吾量之,是役也,難以免矣。當與諸君成一 方之業(yè)。”及堅敗歸,乃招集諸部,有不附者,討而并之,眾至十余萬。及堅為姚 萇所殺,國仁謂其豪帥曰:“苻氏以高世之姿而困于烏合之眾,可謂天也。夫守常 迷運,先達恥之;見機而作,英豪之舉。吾雖薄德,藉累世之資,豈可睹時來之運 而不作乎!”以孝武太元十年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領(lǐng)秦、河二州牧,建 元曰建義。以其將乙旃音埿為左相,屋引出支為右相,獨孤匹蹄為左輔,武群勇士 為右輔,弟乾歸為上將軍,自余拜授各有差。置武城、武陽、安固、武始、漢陽、 天水、略陽、漒川、甘松、匡朋、白馬、苑川十二郡,筑勇士城以居之。
鮮卑匹蘭率眾五千降。明年,南安秘宜及諸羌虜來擊國仁,四面而至。國仁謂 諸將曰:“先人有奪人之心,不可坐待其至。宜抑威餌敵,羸師以張之,軍法所謂 怒我而怠寇也?!庇谑抢毡娢迩Вu其不意,大敗之。秘宜奔還南安,尋與其弟莫 侯悌率眾三萬余戶降于國仁,各拜將軍、刺史。
苻登遣使者署國仁使持節(jié)、大都督、都督雜夷諸軍事、大將軍、大單于、苑川 王。國仁率騎三萬襲鮮卑大人密貴、裕茍、提倫等三部于六泉。高平鮮卑沒奕于、 東胡金熙連兵來襲,相遇于渴渾川,大戰(zhàn)敗之,斬級三千,獲馬五千匹。沒奕于及 熙奔還,三部震懼,率眾迎降。署密貴建義將軍、六泉侯,裕茍建忠將軍、蘭泉侯, 提倫建節(jié)將軍、鳴泉侯。
國仁建威將軍叱盧烏孤跋擁眾叛,保牽屯山。國仁率騎七千討之,斬其部將叱 羅侯,降者千余戶。跋大懼,遂降,復(fù)其官位。因討鮮卑越質(zhì)叱黎于平襄,大破之, 獲其子詰歸、弟子復(fù)半及部落五千余人而還。
太元十三年,國仁死,在位四年,偽謚宣烈王,廟號烈祖。
乾歸,國仁弟也。雄武英杰,沈雅有度量。國仁之死也,其群臣咸以國仁子公 府沖幼,宜立長君,乃推乾歸為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河南王,赦其境內(nèi),改 元曰太初。立其妻邊氏為王后,以出連乞都為丞相,鎮(zhèn)南將軍、南梁州刺史悌眷為 御史大夫,自余封拜各有差。遂遷于金城。
太元十四年,苻登遣使署乾歸大將軍、大單于、金城王。南羌獨如率眾七千降 之。休官阿敦、侯年二部各擁五千余落,據(jù)牽屯山,為其邊害。乾歸討破之,悉降 其眾,于是聲振邊服。吐谷渾大人視連遣使貢方物。鮮卑豆留奇、叱豆渾及南丘 鹿結(jié)并休官曷呼奴、盧水尉地跋并率眾降于乾歸,皆署其官爵。隴西太守越質(zhì)詰歸 以平襄叛,自稱建國將軍、右賢王。干歸擊敗之,詰歸東奔隴山。既而擁眾來降, 乾歸妻以宗女,署立義將軍。
苻登將沒奕于遣使結(jié)好,以二子為質(zhì),請討鮮卑大兜國。乾歸乃與沒奕于攻大 兜于安陽城,大兜退固鳴蟬堡,乾歸攻陷之,遂還金城。為呂光弟寶所攻,敗于鳴 雀峽,退屯青岸。寶進追乾歸,乾歸使其將彭奚念斷其歸路,躬貫甲胄,連戰(zhàn)敗之, 寶及將士投河死者萬余人。
苻登遣使署乾歸假黃鉞、大都督隴右河西諸軍事、左丞相、大將軍、河南王, 領(lǐng)秦、梁、益、涼、沙五州牧,加九錫之禮。時登為姚興所逼,遣使請兵,進封乾 歸梁王,命置官司,納其妹東平長公主為梁王后。乾歸遣其前將軍乞伏益州、冠軍 翟瑥率騎二萬救之。會登為興所殺,乃還師。
氐王楊定率步騎四萬伐之。乾歸謂諸將曰:“楊定以勇虐聚眾,窮兵逞欲。兵 猶火也,不戢,將自焚。定之此役,殆天以之資我也?!庇谑乔财錄鲋菽疗蚍V殫、 秦州牧乞伏益州、立義將軍詰歸距之。定敗益州于平川,軻殫、詰歸引眾而退。翟 瑥奮劍諫曰:“吾王以神武之姿,開基隴右,東征西討,靡不席卷,威震秦、梁, 聲光巴、漢。將軍以維城之重,受閫外之寄,宜宣力致命,輔寧家國。秦州雖敗, 二軍猶全,奈何不思直救,便逆奔敗,何面目以見王乎!昔項羽斬慶子以寧楚,胡 建戮監(jiān)軍以成功,將軍之所聞也?,徴\才非古人,敢忘項氏之義乎!”軻殫曰: “向所以未赴秦州者,未知眾心何如耳。敗不相救,軍罰所先,敢自寧乎!”乃率 騎赴之。益州、詰歸亦勒眾而進,大敗定,斬定及首虜萬七千級。于是盡有隴西、 巴西之地。
太元十七年,赦其境內(nèi)殊死以下,署其長子熾磐領(lǐng)尚書令,左長史邊芮為尚書 左仆射,右長史秘宜為右仆射,翟瑥為吏部尚書,翟勍為主客尚書,杜宣為兵部尚 書,王松壽為民部尚書,樊謙為三公尚書,方弘、麹景為侍中,自余拜授一如魏武、 晉文故事。猶稱大單于、大將軍。
楊定之死也,天水姜乳襲據(jù)上邽。至是,遣乞伏益州討之。邊芮、王松壽言于 乾歸曰:“益州以懿弟之親,屢有戰(zhàn)功,狃于累勝,常有驕色。若其遇寇,必將易 之。且未宜專任,示有所先?!鼻瑲w曰:“益州驍勇,善御眾,諸將莫有及之者, 但恐其專擅耳。若以重佐輔之,當無慮也。”于是以平北韋虔為長史、散騎常侍務(wù) 和為司馬。至大寒嶺,益州恃勝自矜,不為部陣,命將士解甲游畋縱飲,令曰: “敢言軍事者斬!”虔等諫曰:“王以將軍親重,故委以專征之任,庶能摧彼兇丑, 以副具瞻。賊已垂逼,奈何解甲自寬,宴安耽毒,竊為將軍危之?!币嬷菰唬骸叭?以烏合之眾,聞吾至,理應(yīng)遠竄。今乃與吾決戰(zhàn)者,斯成擒也。吾自揣之有方,卿 等不足慮也?!比槁时娋鄳?zhàn),益州果敗。乾歸曰:“孤違蹇叔,以至于此。將士何 為,孤之罪也。”皆赦之。
索虜禿發(fā)如茍,率戶二萬降之,乾歸妻以宗女。
呂光率眾十萬將伐乾歸,左輔密貴周、左衛(wèi)莫者羖羝言于乾歸曰:“光旦夕將 至。陛下以命世雄姿,開業(yè)洮罕,克翦群光,威振遐邇,將鼓淳風(fēng)于東夏,建八百 之鴻慶。不忍小下屈,與奸豎兢于一時,若機事不捷,非國家利也。宜遣愛子以退 之?!鼻瑲w乃稱籓于光,遣子敕勃為質(zhì)。既而悔之,遂誅周等。
乞伏軻殫與乞伏益州不平,奔于呂光。光又伐之,咸勸其東奔成紀,乾歸不從, 謂諸將曰:“昔曹孟德敗袁本初于官渡,陸伯言摧劉玄德于白帝,皆以權(quán)略取之, 豈在眾乎!光雖舉全州之軍,而無經(jīng)遠之算,不足憚也。且其精卒盡在呂延,延雖 勇而愚,易以奇策制之。延軍若敗,光亦遁還,乘勝追奔,可以得志?!北娤淘唬?“非所及也?!甭“苍辏馇财渥幼敕デ瑲w,使呂延為前鋒。乾歸泣謂眾曰: “今事勢窮踧,逃命無所,死中求生,正在今日。涼軍雖四面而至,然相去遼遠, 山河既阻,力不周接,敗其一軍而眾軍自退。”乃縱反間,稱秦王乾歸眾潰,東奔 成紀。延信之,引師輕進,果為乾歸所敗,遂斬之。
禿發(fā)烏孤遣使來結(jié)和親。使乞伏益州攻克支陽、鹯武、允吾三城,俘獲萬余人 而還。又遣益州與武衛(wèi)慕容允、冠軍翟瑥率騎二萬伐吐谷渾視羆,至于度周川,大 破之。視羆遁保白蘭山,遣使謝罪,貢其方物,以子宕豈為質(zhì)。鮮卑疊掘河內(nèi)率尸 五千,自魏降乾歸。
乾歸所居南景門崩,惡之,遂遷于苑川。姚興將姚碩德率眾五萬伐之,入自南 安峽。乾歸次于隴西以距碩德。興潛師繼發(fā)。乾歸聞興將到,謂諸將曰:“吾自開 建以來,屢摧勍敵,乘機籍算,舉無遺策。今姚興盡中國之師,軍勢甚盛。山川阻 狹,無從騎之地,宜引師平川,伺其怠而擊之。存亡之機,在斯一舉,卿等戮力勉 之。若梟翦姚興,關(guān)中之地盡吾有也?!庇谑乔财湫l(wèi)軍慕容允率中軍二萬遷于柏陽, 鎮(zhèn)軍羅敦將外軍四萬遷于侯辰谷,乾歸自率輕騎數(shù)千候興軍勢。俄而大風(fēng)昏霧,遂 與中軍相失,為興追騎所逼,入于外軍。旦而交戰(zhàn),為興所敗。乾歸遁還苑川,遂 走金城,謂諸豪帥曰:“吾才非命世,謬為諸君所推,心存撥亂,而德非時雄,叨 竊名器,年逾一紀,負乘致寇,傾喪若斯!今人眾已散,勢不得安,吾欲西保允吾, 以避其鋒。若方軌西邁,理難俱濟,卿等宜安土降秦,保全妻子。”群下咸曰: “昔古公杖策,豳人歸懷;玄德南奔,荊、楚襁負。分岐之感,古人所悲,況臣等 義深父子,而有心離背!請死生與陛下俱。”乾歸曰:“自古無不亡之國,廢興命 也。茍?zhí)煳赐鑫?,冀興復(fù)有期。德之不建,何為俱死!公等自愛,吾將寄食以終余 年?!庇谑谴罂薅鴦e,乃率騎數(shù)百馳至允吾,禿發(fā)利鹿孤遣弟傉檀迎乾歸,處之于 晉興。
南羌梁戈等遣使招之。乾歸將叛,謀泄,利鹿孤遣弟吐雷屯于捫天嶺。乾歸懼 為利鹿孤所害,謂其子熾磐曰:“吾不能負荷大業(yè),致茲顛覆。以利鹿孤義兼姻好, 冀存脣齒之援,方乃忘義背親,謀人父子,忌吾威名,勢不全立。姚興方盛,吾將 歸之。若其俱去,必為追騎所及。今送汝兄弟及汝母為質(zhì),彼必不疑。吾既在秦, 終不害汝?!庇谑撬蜔肱托值苡谖髌剑瑲w遂奔長安。姚興見而大悅,署乾歸持節(jié)、 都督河南諸軍事、鎮(zhèn)遠將軍、河州刺史、歸義侯,遣乾歸還鎮(zhèn)苑川,盡以部眾配之。 乾歸既至苑川,以邊芮為長史,王松壽為司馬,公卿大將已下悉降號為偏裨。
元興元年,熾磐自西平奔長安,姚興以為振忠將軍、興晉太守。尋遣使者加乾 歸散騎常侍、左賢王。遣隨興將齊難迎呂隆于河西,討叛羌黨龍頭于滋川,攻楊盛 將苻帛于皮氏堡,并克之。又破吐谷渾將大孩,俘獲萬余人而還。尋復(fù)率眾攻楊盛 將楊玉于西陽堡,克之。既而苑川地震裂生毛,狐雉入于寢內(nèi),乾歸甚惡之。姚興 慮乾歸終為西州之患,因其朝也,興留為主客尚書,以熾磐為建武將軍、行西夷校 尉,監(jiān)撫其眾。
熾磐以長安兵亂將始,乃招結(jié)諸部二萬七千,筑城于嵻良山以據(jù)之。熾磐攻 克枹罕,遣使告之,乾歸奔還苑川。鮮卑悅大堅有眾五千,自龍馬苑降乾歸。乾歸 遂如枹罕,留熾磐鎮(zhèn)之。乾歸收眾三萬,遷于度堅山。群下勸乾歸稱王,乾歸以寡 弱弗許。固請曰:“夫道應(yīng)符歷,雖廢必興;圖箓所棄,雖成必敗。本初之眾,非 不多也,魏武運籌,四州瓦解。尋、邑之兵,非不盛也,世祖龍申,亡新鳥散。固 天命不可虛邀,符箓不可妄冀。姚數(shù)將終,否極斯泰,乘機撫運,實系圣人。今見 眾三萬,足可以疆理秦、隴,清蕩洮河。陛下應(yīng)運再興,四海鵠望,豈宜固守謙沖, 不以社稷為本!愿時即大位,允副群心。”乾歸從之。義熙三年,僭稱秦王,赦其 境內(nèi),改元更始,置百官,公卿已下皆復(fù)本位。
遣熾磐討諭薄地延,師次煩于,地延率眾出降,署為尚書,徙其部落于苑川。 又遣隴西羌昌何攻克姚興金城郡,以其驍騎乞伏務(wù)和為東金城太守。乾歸復(fù)都苑川, 又攻克興略陽、南安、隴西諸郡,徙二萬五千戶于苑川、枹罕。姚興力未能西討, 恐更為邊害,遣使署乾歸使持節(jié)、散騎常侍、都督隴西嶺北匈奴雜胡諸軍事、征西 大將軍、河州牧、大單于、河南王。乾歸方圖河右,權(quán)宜受之,遂稱籓于興。
遣熾磐與其次子中軍審虔率步騎一萬伐禿發(fā)傉檀,師濟河,敗傉檀太子武臺于 嶺南,獲牛馬十余萬而還。又攻克興別將姚龍于伯陽堡,王憬于永洛城,徙四千余 戶于苑川,三千余戶于譚郊。乾歸率步騎三萬征西羌彭利發(fā)于枹罕,師次于奴葵谷, 利發(fā)棄其部眾南奔。乾歸遣其將公府追及于清水,斬之。乾歸入枹罕,收羌戶一萬 三千。因率騎二萬討吐谷渾支統(tǒng)阿若干于赤水,大破降之。
乾歸畋于五溪,有梟集于其手,甚惡之。六年,為兄子公府所弒,并其諸子十 余人。公府奔固大夏,熾磐與乾歸弟廣武智達、揚武木奕于討之。公府走,達等追 擒于嵻良南山,并其四子,轘之于譚郊。葬乾歸于枹罕,偽謚武元王,在位二十 四年。
熾磐,乾歸長子也。性勇果英毅,臨機能斷,權(quán)略過人。初,乾歸為姚興所敗, 熾磐質(zhì)于禿發(fā)利鹿孤。后自西平逃而降興,興以為振忠將軍、興晉太守,又拜建武 將軍、行西夷校尉,留其眾鎮(zhèn)苑川。及乾歸返政,復(fù)立熾磐為太子,領(lǐng)冠軍大將軍、 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后乾歸稱籓于姚興,興遣使署熾磐假節(jié)、鎮(zhèn)西將軍、左 賢王、平昌公,尋進號撫軍大將軍。
乾歸死,義熙六年,熾磐襲偽位,大赦,改元曰永康。署翟勍為相國,麹景為 御史大夫,段暉為中尉,弟延祚為禁中錄事,樊謙為司直。罷尚書令、仆射、尚書、 六卿、侍中、散騎常侍、黃門郎官,置中左右常侍、侍郎各三人。
義熙九年,遣其龍驤乞伏智達、平東王松壽討吐谷渾樹洛干于澆河,大破之, 獲其將呼那烏提,虜三千余戶而還。又遣其鎮(zhèn)東曇達與松壽率騎一萬,東討破休官 權(quán)小郎、呂破胡于白石川,虜其男女萬余口,進據(jù)白石城,休官降者萬余人。后顯 親休官權(quán)小成、呂奴迦等叛保白坑,曇達謂將士曰:“昔伯珪憑險,卒有滅宗之禍; 韓約肆暴,終受覆族之誅。今小成等逆命白坑,宜在除滅。王者之師,有征無戰(zhàn), 粵爾輿人,戮力勉之!”眾咸拔劍大呼,于是進攻白坑,斬小成、奴迦及首級四千 七百,隴右休官悉降。遣安北烏地延、冠軍翟紹討吐谷渾別統(tǒng)句旁于泣勤川,大破 之,俘獲甚眾。熾磐率諸將討吐谷渾別統(tǒng)支旁于長柳川,掘達于渴渾川,皆破之, 前后俘獲男女二萬八千。
僭立十年,有云五色,起于南山,熾磐以為己瑞,大悅,謂群臣曰:“吾今年 應(yīng)有所定,王業(yè)成矣!”于是繕甲整兵,以待四方之隙。聞禿發(fā)辱檀西征乙弗,投 劍而起曰:“可以行矣!”率步騎二萬襲樂都。禿發(fā)武臺憑城距守,熾磐攻之,一 旬而克。遂入樂都,論功行賞各有差。遣平遠犍虔率騎五千追傉檀,徙武臺與其文 武及百姓萬余戶于枹罕。傉檀遂降,署為驃騎大將軍、左南公。隨傉檀文武,依才 銓擢之。熾磐既兼?zhèn)仗?,兵強地廣,置百官,立其妻禿發(fā)氏為王后。
十一年,熾磐攻克沮渠蒙遜河湟太守沮渠漢平,以其左衛(wèi)匹逵為河湟太守,因 討降乙弗窟乾而還。遣其將曇達、王松壽等討南羌彌姐康薄于赤水,降之。
熾磐攻漒川,師次沓中,沮渠蒙遜率眾攻石泉以救之。熾磐聞而引還,遣曇達 與其將出連虔率騎五千赴之。蒙遜聞曇達至,引歸,遣使聘于熾磐,遂結(jié)和親。又 遣曇達、王松壽等率騎一萬伐姚艾于上邽。曇達進據(jù)蒲水,艾距戰(zhàn),大敗之,艾奔 上邽。曇達進屯大利,破黃石、大羌二戍,徙五千余戶于枹罕。
令其安東木奕于率騎七千討吐谷渾樹洛干于塞上,破其弟阿柴于堯捍川,俘獲 五千余口而還,洛干奔保白蘭山而死。熾磐聞而喜曰:“此虜矯矯,所謂有豕白蹢。 往歲曇達東征,姚艾敗走;今木奕于西討,黠虜遠逃。境宇稍清,奸兇方殄,股肱 惟良,吾無患矣?!庇谑且詴疫_為左丞相,其子元基為右丞相,麹景為尚書令,翟 紹為左仆射。遣曇達、元基東討姚艾,降之。
至是,乙弗鮮卑烏地延率戶二萬降于熾磐,署為建義將軍。地延尋死,弟他子 立,以子軻蘭質(zhì)于西平。他子從弟提孤等率戶五千以西遷,叛于熾磐。涼州刺史出 連虔遣使喻之,提孤等歸降。熾磐以提孤奸猾,終為邊患,稅其部中戎馬六萬匹。 后二歲而提孤等扇動部落,西奔出塞。他子率戶五千入居西平。
先是,姚艾叛降蒙遜,蒙遜率眾迎之。艾叔父俊言于眾曰:“秦王寬仁有雅度, 自可安土事之,何為從涼主西遷?”眾咸以為然,相率逐艾,推俊為主,遣使請降。 熾磐大悅,征俊為侍中、中書監(jiān)、征南將軍,封隴西公,邑一千戶。
使征西孔子討吐谷渾覓地于弱水南,大破之。覓地率眾六千降于熾磐,署為弱 水護軍。遣其左衛(wèi)匹逵,建威梯君等討彭利和于漒川,大破之,利和單騎奔仇池, 獲其妻子。徙羌豪三千戶于枹罕,漒川羌三萬余戶皆安堵如故。
元熙元年,立其第二子慕末為太子,領(lǐng)撫軍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大赦境 內(nèi),改元曰建弘,其臣佐等多所封授。熾磐在位七年而宋氏受禪,以宋元嘉四年死。 子慕末嗣偽位,在位四年,為赫連定所殺。
始國仁以孝武太元十年僭位,至慕末四世,凡四十有六載而滅。
史臣曰:夫天地閉,大昆生;云雷屯,群兇作。自晉室遘孽,胡兵肆禍,封域 無紀,干戈是務(wù)。國仁陰山遺噍,難以義服,伺我阽危,長其陵暴。向使偶欽明之 運,遭雄略之主,已當褫魂沙漠,請命藁街,豈暇竊據(jù)近郊,經(jīng)綸王業(yè)者也。
乾歸智不及遠而以力詐自矜。陷呂延之師,奸謀潛斷;俘視羆之眾,威策遐舉。 便欲誓湃、隴之余卒,窺崤、函之奧區(qū),秣疲馬而宵征,翦勍敵而朝食。既而控弦 嗚鏑,厥志未逞,沮岸崩山,其功已喪。履重氛于外難,幸以計全;貽巨釁于蕭墻, 終成兇禍,宜哉!
熾磐叱咤風(fēng)云,見機而動,牢籠俊杰,決勝多奇,故能命將掩澆河之酋,臨戎 襲樂都之地,不盈數(shù)載,遂隆偽業(yè)。覽其遺跡,盜亦有道乎!
馮跋,字文起,長樂信都人也,小字乞直伐,其先畢萬之后也。萬之子孫有食 采馮鄉(xiāng)者,因以氏焉。永嘉之亂,跋祖父和避地上黨。父安,雄武有器量,慕容永 時為將軍。永滅,跋東徙和龍,家于長谷。幼而懿重少言,寬仁有大度,飲酒一石 不亂。三弟皆任俠,不修行業(yè),惟跋恭慎,勤于家產(chǎn),父母器之。所居上每有云氣 若樓閣,時咸異之。嘗夜見天門開,神光赫然燭于庭內(nèi)。及慕容寶僭號,署中衛(wèi)將 軍。
初,跋弟素弗與從兄萬泥及諸少年游于水濱,有一金龍浮水而下,素弗謂萬泥 曰:“頗有見否?”萬泥等皆曰:“無所見也。”乃取龍而示之,咸以為非常之瑞。 慕容熙聞而求焉,素弗秘之,熙怒。及即偽位,密欲誅跋兄弟。其后跋又犯熙禁, 懼禍,乃與其諸弟逃于山澤。每夜獨行,猛獸常為避路。時賦役繁數(shù),人不堪命, 跋兄弟謀曰:“熙今昏虐,兼忌吾兄弟,既還首無路,不可坐受誅滅。當及時而起, 立公侯之業(yè)。事若不成,死其晚乎!”遂與萬泥等二十二人結(jié)謀。跋與二弟乘車, 使婦人御,潛入龍城,匿于北部司馬孫護之室。遂殺熙,立高云為主。云署跋為使 持節(jié)、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武邑公。
跋宴群僚,忽有血流其左臂,跋惡之。從事中郎王垂因說符命之應(yīng),跋戒其勿 言。云為其幸臣離班、桃仁所殺,跋升洪光門以觀變。帳下督張?zhí)⒗钌V^跋曰: “此豎勢何所至!請為公斬之?!庇谑菉^劍而下,桑斬班于西門,泰殺仁于庭中。 眾推跋為主,跋曰:“范陽公素弗才略不恆,志于靖亂,掃清兇桀,皆公勛也。” 素弗辭曰:“臣聞父兄之有天下,傳之于子弟,未聞子弟籍父兄之業(yè)而先之。今鴻 基未建,危甚綴旒,天工無曠,業(yè)系大兄。愿上順皇天之命,下副元元之心?!比?臣固請,乃許之,于是以太元二十年乃僭稱天王于昌黎,而不徙舊號,即國曰燕, 赦其境內(nèi),建元曰太平。分遣使者巡行郡國,觀察風(fēng)俗。追尊祖和為元皇帝,父安 為宣皇帝,尊母張氏為太后,立妻孫氏為王后,子永為太子。署弟素弗為侍中、車 騎大將軍、錄尚書事,弘為侍中、征東大將軍、尚書右仆射、汲郡公,從兄萬泥為 驃騎大將軍、幽平二州牧,務(wù)銀提為上大將軍、遼東太守,孫護為侍中、尚書令、 陽平公,張興為衛(wèi)將軍、尚書左仆射、永寧公,郭生為鎮(zhèn)東大將軍、領(lǐng)右衛(wèi)將軍、 陳留公,從兄子乳陳為征西大將軍、并青二州牧、上谷公,姚昭為鎮(zhèn)南大將軍、司 隸校尉、上黨公,馬弗勤為吏部尚書、廣宗公,王難為侍中、撫軍將軍、潁川公, 自余拜授,文武進位各有差。尋而萬泥抗表請代,跋曰:“猥以不德,謬為群賢所 推,思與兄弟同茲休戚。今方難未寧,維城任重,非明德懿親,孰克居也!且折沖 御侮,為國籓屏,雖有他人,不如我弟兄,豈得如所陳也。”于是加開府儀同三司。
義熙六年,跋下書曰:“昔高祖為義帝舉哀,天下歸其仁。吾與高云義則君臣, 恩逾兄弟。其以禮葬云及其妻子,立云廟于韭町,置園邑二十家,四時供薦。”
初,跋之立也,萬泥、乳陳自以親而有大功,謂當入為公輔,跋以二籓任重, 因而弗征,并有憾焉。乳陳性粗獷,勇氣過人,密遣告萬泥曰:“乳陳有至謀,顧 與叔父圍之?!比f泥遂奔白狼,阻兵以叛。跋遣馮弘與將軍張興將步騎二萬討之。 弘遣使喻之曰:“昔者兄弟乘風(fēng)云之運,撫翼而起。群公以天命所鍾,人望攸系, 推逼主上光踐寶位。裂土疏爵,當與兄弟共之,奈何欲尋干戈于蕭墻,棄友于而為 閼伯!過貴能改,善莫大焉。宜舍茲嫌,同獎王室。”萬泥欲降,乳陳按劍怒曰: “大丈夫死生有命,決之于今,何謂降也?!彼炜似诔鰬?zhàn)。興謂弘曰:“賊明日出 戰(zhàn),今夜必來驚我營,宜命三軍以備不虞。”弘乃密嚴人課草十束,畜火伏兵以待 之。是夜,乳陳果遣壯士千余人來斫營。眾火俱起,伏兵邀擊,俘斬?zé)o遺。乳陳等 懼而出降,弘皆斬之。
署素弗為大司馬,改封遼西公,馮弘為驃騎大將軍,改封中山公。
跋下書曰:“自頃多故,事難相尋,賦役系苦,百姓困窮。宜加寬宥,務(wù)從簡 易,前朝苛政,皆悉除之。守宰當垂仁惠,無得侵害百姓,蘭臺都官明加澄察。” 初,慕容熙之敗也,工人李訓(xùn)竊寶而逃,貲至巨萬,行貨于馬弗勤,弗勤以訓(xùn)為方 略令。既而失志之士書之于闕下碑,馮素弗言之于跋,請免弗勤官,仍推罪之。跋 曰:“大臣無忠清之節(jié),貨財公行于朝,雖由吾不明所致,弗勤宜肆諸市朝,以正 刑憲。但大業(yè)草創(chuàng),彝倫未敘,弗勤拔自寒微,未有君子之志,其特原之。李訓(xùn)小 人,污辱朝士,可東市考竟?!庇谑巧舷旅C然,請賕路絕。
蝚蠕勇斛律遣使求跋女偽樂浪公主,獻馬三千匹,跋命其群下議之。素弗等議 曰:“前代舊事,皆以宗女妻六夷,宜許以妃嬪之女,樂浪公主不宜下降非類。” 跋曰:“女生從夫,千里豈遠!朕方崇信殊俗,奈何欺之!”乃許焉。遣其游擊秦 都率騎二千,送其女婦于蝚蠕。庫莫奚虞出庫真率三千余落請交市,獻馬千匹,許 之,處之于營丘。
分遣使者巡行郡國,孤老久疾不能自存者,振谷帛有差,孝悌力田閨門和順者, 皆褒顯之。昌黎郝越、營丘張買成、周刁、溫建德、何纂以賢良皆擢敘之。遣其太 常丞劉軒徙北部人五百戶于長谷,為祖父園邑。以其太子永領(lǐng)大單于,置四輔。跋 勵意農(nóng)桑,勤心政事,乃下書省徭薄賦,墮農(nóng)者戮之,力田者褒賞,命尚書紀達為 之條制。每遣守宰,必親見東堂,問為政事之要,令極言無隱,以觀其志,于是朝 野競勸焉。
先是,河間人褚匡言于跋曰:“陛下至德應(yīng)期,龍飛東夏,舊邦宗族,傾首朝 陽,以日為歲。若聽臣往迎,致之不遠。”跋曰:“隔絕殊域,阻回數(shù)千,將何可 致也?”匡曰:“章武郡臨海,船路甚通,出于遼西臨渝,不為難也。”跋許之, 署匡游擊將軍、中書侍郎,厚加資遣??飳づc跋從兄買、從弟睹自長樂率五千余戶 來奔,署買為衛(wèi)尉,封城陽伯,睹為太常、高城伯。
契丹庫莫奚降,署其大人為歸善王。
跋又下書曰:“今疆宇無虞,百姓寧業(yè),而田畝荒穢,有司不隨時督察,欲今 家給人足,不亦難乎!桑柘之益,有生之本。此土少桑,人未見其利,可令百姓人 殖桑一百根,柘二十根?!庇窒聲唬骸笆ト酥贫Y,送終有度。重其衣衾,厚其棺 槨,將何用乎?人之亡也,精魂上歸于天,骨肉下歸于地,朝終夕壞,無寒暖之期, 衣以錦繡,服以羅紈,寧有知哉!厚于送終,貴而改葬,皆無益亡者,有損于生。 是以祖考因舊立廟,皆不改營陵寢。申下境內(nèi),自今皆令奉之。”
魏使耿貳至其國,跋遣其黃門郎常陋迎之于道。跋為不稱臣,怒而不見。及至, 跋又遣陋勞之。貳忿而不謝。跋散騎常侍申秀言于跋曰:“陛下接貳以禮,而敢驕 蹇若斯,不可容也。,”中給事馮懿以傾佞有幸,又盛稱貳之陵慠以激跋。跋曰: “亦各其志也。匹夫尚不可屈,況一方之主乎!”請幽而降之,跋乃留貳不遣。
是時井竭三日而復(fù)。其尚書令孫護里有犬與豕交,護見而惡之,召太史令閔尚 筮之。尚曰:“犬豕異類而交,違性失本,其于《洪范》為犬禍,將勃亂失眾,以 至敗亡。明公位極冢宰,遐邇具瞻,諸弟并封列侯,貴傾王室,妖見里庭,不為他 也。愿公戒滿盈之失,修尚恭儉,則妖怪可消,永享元吉?!弊o默然不悅。
昌黎尹孫伯仁、護弟叱支、叱支弟乙拔等俱有才力,以驍勇聞。跋之立也,并 冀開府,而跋未之許,由是有怨言。每于朝饗之際,常拔劍擊柱曰:“興建大業(yè), 有功力焉,而滯于散將,豈是漢祖河山之義乎!”跋怒,誅之。進護左光祿大夫、 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以慰之。護自三弟誅后,常怏怏有不悅之色,跋怒,CG 之。尋而遼東太守務(wù)銀提自以功在孫護、張興之右,而出為邊郡,抗表有恨言,密 謀外叛。跋怒,殺之。
跋下書曰:“武以平亂,文以經(jīng)務(wù),寧國濟俗,實所憑焉。自頃喪難,禮崩樂 壞,閭閻絕諷誦之音,后行無庠序之教,子衿之嘆復(fù)興于今,豈所以穆章風(fēng)化,崇 闡斯文!可營建太學(xué),以長樂劉軒、營丘張熾、成周翟崇為博士郎中,簡二千石已 下子弟年十五已上教之。”
跋弟丕,先是因亂投于高句麗,跋迎致之,至龍城,以為左仆射、常山公。
蝚蠕斛律為其弟大但所逐,盡室奔跋,乃館之于遼東郡,待之以客禮。跋納其 女為昭儀。時三月不雨,至于夏五月。斛律上書請還塞北,跋曰:“棄國萬里,又 無內(nèi)應(yīng)。若以強兵相送,糧運難繼;少也,勢不能固。且千里襲國,古人為難,況 數(shù)千里乎!”斛律固請曰:“不煩大眾,愿給騎三百足矣。得達敕勒國,人必欣而 來迎。”乃許之,遣單于前輔萬陵率騎三百送之。陵憚遠役,至黑山,殺斛律而還。
晉青州刺史申永遣使浮海來聘,跋乃使其中書郎李扶報之。蝚蠕大但遣使獻馬 三千匹,羊萬口。
有赤氣四塞,太史令張穆言于跋曰:“兵氣也。今大魏威制六合,而聘使斷絕。 自古未有鄰接境,不通和好。違義怒鄰,取亡之道。宜還前使,修和結(jié)盟?!卑显唬?“吾當思之?!睂ざ很姶笾粒矄斡谟逸o古泥率騎候之。去城十五里,遇軍奔還。 又遣其將姚昭、皇甫軌等距戰(zhàn),軌中流矢死。魏以有備,引還。
跋境地震山崩,洪光門鸛雀折。又地震,右寢壞。跋問閔尚曰:“比年屢有地 動之變,卿可明言其故。”尚曰:“地,陰也,主百姓。震有左右,此震皆向右, 臣懼百姓將西移?!卑显唬骸拔嵋嗌鯌]之?!狈智彩拐哐残锌瑔査部?,孤老 不能自存者,賜以谷帛有差。
跋立十一年,至是,元熙元年也,此后事入于宋。至元嘉七年死。弟弘殺跋子 翼自立,后為魏所伐,東奔高句麗。居二年,高句麗殺之。
始,跋以孝武太元二十年僭號,至弘二世,凡二十有八載。
馮素弗,跋之長弟也??犊写笾荆嗣部齻?,雄杰不群,任俠放蕩,不修小 節(jié),故時人未之奇,惟王齊異焉,曰:“撥亂才也。”惟交結(jié)時豪為務(wù),不以產(chǎn)業(yè) 經(jīng)懷。弱冠,自詣慕容熙尚書左丞韓業(yè)請婚,業(yè)怒而距之。復(fù)求尚書郎高邵女,邵 亦弗許。南宮令成藻,豪俊有高名,素弗造焉,藻命門者勿納。素弗逕入,與藻對 坐,旁若無人。談飲連日。藻始奇之,曰:“吾遠求騏驥,不知近在東鄰,何識子 之晚也!”當世俠士莫不歸之。及熙僭號,為侍御郎、小帳下督。
跋之偽業(yè),素弗所建也。及為宰輔,謙虛恭慎,非禮不動,雖廝養(yǎng)之賤,皆與 之抗禮。車服屋宇,務(wù)于儉約,修己率下,百僚憚之。初為京尹。及鎮(zhèn)營丘,百姓 歌之。嘗謂韓業(yè)曰:“君前既不顧,今將自取,何如?”業(yè)拜而陳謝。素弗曰: “既往之事,豈復(fù)與君計之!”然待業(yè)彌厚。好存亡繼絕,申拔舊門,問侍中陽哲 曰:“秦、趙勛臣子弟今何在乎?”哲曰:“皆在中州,惟桃豹孫鮮在焉。”素弗 召為左常侍,論者歸其有宰衡之度。
跋之七年死,跋哭之哀慟。比葬,七臨之。
史臣曰:自五胡縱慝,九域淪胥,帝里神州,遂混之于荒裔,鴻名寶位,咸假 之于雜種。嘗謂戎狄兇囂,未窺道德,欺天擅命,抑乃其常。而馮跋出自中州,有 殊丑類,因鮮卑之昏虐,亦盜名于海隅。然其遷徙之余,少非雄杰,幸以寬厚為眾 所推。初雖砥礪,終罕成德,舊史稱其信惑妖祀,斥黜諫臣,無開馭之才,異經(jīng)決 之士,信矣。速禍致寇,良謂在茲。猶能撫育黎萌,保守疆宇,發(fā)號施令,二十余 年,豈天意乎,非人事也!
贊曰:國仁驍武,乾歸勇悍。矯矯熾磐,臨機能斷。孰謂獯虜,亦懷沈算。文 起常才,憑時叛換。咸竊大寶,為我多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