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孝元王皇后，成帝母也。家凡十侯，五大司馬，外戚莫盛焉。自有傳。
孝成許皇后，大司馬車騎將軍平恩侯嘉女也。元帝悼傷母恭哀后居位日淺而遭霍氏之辜，故選嘉女以配皇太子。初入太了家，上令中常侍黃門親近者侍送，還白太子歡說狀，元帝喜謂左右：“酌酒賀我！”左右皆稱萬歲。久之，有一男，失之。乃成帝即位，立許妃為皇后，復(fù)生一女，失之。
初，后父嘉自元帝時為大司馬車騎將軍輔政，已八九年矣。及成帝立，復(fù)以元舅陽平侯王鳳為大司馬、大將軍，與嘉并。杜欽以為故事后父重于帝舅，乃說鳳曰：“車騎將軍至貴，將軍宜尊之敬之，無失其意。蓋輕細(xì)微眇之漸，必生乖忤之患，不可不慎。衛(wèi)將軍之日盛于蓋侯，近世之事，語尚在于長老之耳，唯將軍察焉。”久之，上欲專委任鳳，乃策嘉曰：“將軍家重身尊，不宜以吏職自累。賜黃金二百斤，以特進侯就朝位?！焙髿q余薨，謚曰恭侯。
后聰慧，善史書，自為妃至即位，常寵于上，后宮希得進見?；侍蠹暗壑T舅憂上無繼嗣，時又?jǐn)?shù)有災(zāi)異，劉向、谷永等皆陳其咎在于后宮。上然其言，于是省減椒房掖廷用度?；屎蠹吧鲜柙唬?/p>
妾夸布服糲糧，加以幼稚愚惑，不明義理，幸得免離茅屋之下，備后宮掃除。蒙過誤之寵，居非命所當(dāng)托，污穢不修，曠職尸官，數(shù)逆至法，逾越制度，當(dāng)伏放流之誅，不足以塞責(zé)。乃壬寅日大長秋受詔：“椒房儀法，御服輿駕，所發(fā)諸官署，及所造作，遺賜外家群臣妾，皆如竟寧以前故事?！辨阅睿虢贩恳詠恚z賜外家未嘗逾故事，每輒決上，可復(fù)問也。今誠時世異制，長短相補，不出漢制而已，纖微之間，未必可同。若竟寧前與黃龍前，豈相放哉？家吏不曉，今一受詔如此，且使妾搖手不得。今言無得發(fā)取諸官，殆謂未央官不屬妾，不宜獨取也。言妾家府亦不當(dāng)?shù)?，妾竊惑焉。幸得賜湯沐邑以自奉養(yǎng)，亦小發(fā)取其中，何害于誼而不可哉？又詔書言服御所造，皆如竟寧前，吏誠不能揆其意，即且令妾被服所為不得不如前。設(shè)妾欲作某屏風(fēng)張于某所，曰故事無有，或不能得，則必繩妾以詔書矣。此二事誠不可行，唯陛下省察。
宦吏忮佷，必欲自勝。幸妾尚貴時，猶以不急事操人，況今日日益侵，又獲此詔，其操約人，豈有所訴？陛下見妾在椒房，終不肯給妾纖微內(nèi)邪？若不私府小取，將安所仰乎？舊故，中官乃私奪左右之賤繒，乃發(fā)乘輿服繒，言為待詔補，已而貿(mào)易其中。左右多竊怨者，甚恥為之。又故事以特牛祠大父母，戴侯、敬侯皆得蒙恩以太牢祠，今當(dāng)率如故事，唯陛下哀之！
今吏甫受詔讀記，直豫言使后知之，非可復(fù)若私府有所取也。其萌牙所以約制妾者，恐失人理。今但損車駕，及毋若未央官有所發(fā)，遺賜衣服如故事，則可矣。其余誠太迫急，奈何？妾薄命，端遇竟寧前，竟寧前于今世而比之，豈可邪？故時酒肉有所賜外家，輒上表乃決。又故杜陵梁美人歲時遺酒一石，肉百斤耳。妾甚少之，遺田八子誠不可若是。事率眾多，不可勝以文陳。俟自見，索言之，唯陛下深察焉！
上于是采劉向、谷永之言以報曰：
皇帝向皇后，所言事聞之。夫日者眾陽之宗，天光之貴，王者之象，人君之位也。夫以陰而侵陽，虧其正體，是非下陵上，妻乘夫，賤逾貴之變與？春秋二百四十二年，變異為眾，莫若日蝕大。自漢興，日蝕亦為呂、霍之屬見。以今揆之，豈有此等之效與？諸侯拘迫漢制，牧相執(zhí)持之也，又安獲齊、趙七國之難？將相大臣懷誠秉忠，唯義是從，又惡有上官、博陸、宣成之謀？若乃徒步豪桀，非有陳勝、項梁之群也；匈奴、夷狄，非有冒頓、郅支之倫也。方外內(nèi)鄉(xiāng)，百蠻賓服，殊俗慕義，八州懷德，雖使其懷挾邪意，狄不足憂，又況其無乎？求于夷狄無有，求于臣下無有，微后官也當(dāng)，何以塞之？
日者，建始元年正月，白氣出于營室。營室者，天子之后官也。正月于《尚書》為皇極。皇極者，王氣之極也。白者西方之氣，其于春當(dāng)廢。今正于皇極之月，興廢氣于后宮，視后妾無能懷任保全者，以著繼嗣之微，賤人將起也。至其九月，流星如瓜，出于文昌，貫紫宮，尾委曲如龍，臨于鉤陳，此又章顯前尤，著在內(nèi)也。其后則有北宮井溢，南流逆理，數(shù)郡水出，流殺人民。后則訛言傳相驚震，女童入殿，咸莫覺知。夫河者水陰，四瀆之長，今乃大決，沒漂陵邑，斯昭陰盛盈溢，違經(jīng)絕紀(jì)之應(yīng)也。乃昔之月，鼠巢于樹，野鵲變色。五月庚子，鳥焚其巢太山之域?！兑住吩唬骸傍B焚其巢，旅人先笑后號啕。喪牛于易，兇?！毖酝跽咛幟裆?，如鳥之處巢也，不顧恤百姓，百姓畔而去之，若鳥之自焚也，雖先快意說笑，其后必號而無及也。百姓喪其君，若牛亡其毛也，故稱兇。泰山，王者易姓告代之處，今正于岱宗之山，甚可懼也。三月癸未，大風(fēng)自西搖祖宗寢廟，揚裂帷席，折拔樹木，頓僵車輦，毀壞檻屋，災(zāi)及宗廟，足為寒心！四月己亥，日蝕東井，轉(zhuǎn)旅且索，與既無異。己猶戊也，亥復(fù)水也，明陰盛，咎在內(nèi)。于戊己，虧君體，著絕世于皇極，顯禍敗及京都。于東井，變怪眾備，末重益大，來數(shù)益甚。成形之禍月以迫切，不救之患日寢屢深，咎敗灼灼若此，豈可以忽哉！
《書》云：“高宗肜日，粵有雊雉。祖己曰：‘惟先假王正厥事?！庇衷唬骸半m休勿休，惟敬五刑，以成三德?！奔达喗贩考耙赐ザ?。今皇后有所疑，便不便，其條刺，使大長秋來白之。吏拘于法，亦安足過？蓋矯枉者過直，古今同之。且財幣之省，特牛之祠，其于皇后，所以扶助德美，為華寵也。咎根不除，災(zāi)變相襲，祖宗且不血食，何戴侯也！傳不云乎！“以納失之者鮮?！睂徎屎笥麖钠渖菖c？朕亦當(dāng)法孝武皇帝也，如此則甘泉、建章可復(fù)興矣。世俗歲殊，時變?nèi)栈?，遭事制宜，因時而移，舊之非者，何可放焉！郡子之道，樂因循而重改作。昔魯人為長府，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蓋惡之也?！对姟吩疲骸半m無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聽，大命以傾?！毙⑽幕实郏拗畮熞??；侍?，皇后成法也。假使太后在彼時不如職，今見親厚，又惡可以逾乎！皇后其刻心秉德，毋違先后之制度，力誼勉行，稱順?gòu)D道，減省群事，謙約為右，其孝東宮，毋厥朔望，推誠永究，爰何不臧！養(yǎng)名顯行，以息眾讠雚，垂則列妾，使有法焉?；屎笊钗┪愫觯?/p>
是時，大將軍鳳用事，威權(quán)尤盛。其后，比三年日蝕，言事者頗歸咎于鳳矣。而谷永等遂著之許氏，許氏自知為鳳所不佑。久之，皇后寵亦益衰，而后宮多新愛。后姊平安剛侯夫人謁等為媚道祝詛后宮有身者王美人及鳳等，事發(fā)覺，太后大怒，下吏考問，謁等誅死，許后坐廢處昭臺宮，親屬皆歸故郡山陽，后弟子平恩侯旦就國。凡立十四年而廢，在昭臺歲余，還徙長定宮。
后九年，上憐許氏，下詔曰：“蓋聞仁不遺遠(yuǎn)，誼不忘親。前平安剛侯夫人謁坐大逆罪，家屬幸蒙赦令，歸故郡。朕惟平恩戴侯，先帝外祖，魂神廢棄，莫奉祭祀，念之未嘗忘于心。其還平恩侯旦及親屬在山陽郡者?！笔菤q，廢后敗。先是，廢后姊孊寡居，與定陵侯淳于長私通，因為之小妻。長紿之曰：“我能白東宮，復(fù)立許后為左皇后?！睆U后因?qū)B私賂遺長，數(shù)通書記相報謝。長書有悖謾，發(fā)覺，天子使廷尉孔光持節(jié)賜廢后藥，自殺，葬延陵交道廄西。
孝成班婕妤。帝初即位選入后宮。始為少使，蛾而大幸，為婕妤，居增成舍，再就館，有男，數(shù)月失之。成帝游于后庭，嘗欲與婕妤同輦載，婕妤辭曰：“觀古圖畫，賢圣之君皆有名臣在側(cè)，三代末主乃有嬖女，今欲同輦，得無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后聞之，喜曰：“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辨兼フb《詩》及《竊窕》、《德象》、《女師》之篇。每進見上疏，依則古禮。
自鴻嘉后，上稍隆于內(nèi)寵。婕妤進侍者李平，平得幸，立為婕妤。上曰：“始衛(wèi)皇后亦從微起。”乃賜平姓曰衛(wèi)，所謂衛(wèi)婕妤也。其后，趙飛燕姊弟亦從自微賤興，逾越禮制，浸盛于前。班婕妤及許皇后皆失寵，稀復(fù)進見。鴻嘉三年，趙飛燕譖告許皇后、班婕妤挾媚道，祝詛后宮，詈及主上。許皇后坐廢。孝問班婕妤，婕妤對曰：“妾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拚形疵筛?，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訴；如其無知，訴之何益？故不為也?！鄙仙破鋵Γ瑧z憫之，賜黃金百斤。
趙氏姊弟驕妒，婕妤恐久見危，求共養(yǎng)太后長信宮，上許焉。婕妤退處東宮，作賦自傷悼，其辭曰：
承祖考之遺德兮，何性命之淑靈，登薄軀于宮闕兮，充下陳于后庭。蒙圣皇之渥惠兮，當(dāng)日月之盛明，揚光烈之翕赫兮，奉隆寵于增成。既過幸于非位兮，竊庶幾乎嘉時，每寤寐而累息兮，申佩離以自思，陳女圖以鏡監(jiān)兮，顧女史而問詩。悲晨婦之作戒兮，哀褒、閻之為郵；美皇、英之女虞兮，榮任、姒之母周。雖愚陋其靡及兮，敢舍心而忘茲？歷年歲而悼懼兮，閔蕃華之不滋。痛陽祿與柘館兮，仍襁褓而離災(zāi)，豈妾人之殃咎兮？將天命之不可求。
白日忽已移光兮，遂暗莫而昧幽，猶被覆載之厚德兮，不廢捐于罪郵。奉共養(yǎng)于東宮兮，托長信之末流，共灑掃于帷幄兮，永終死以為期。愿歸骨于山足兮，依松柏之余休。
重曰：“潛玄官兮幽以清，應(yīng)門閉兮禁闥扃。華殿塵兮玉階菭，中庭萋兮綠草生。廣室陰兮帷幄暗，房櫳虛兮風(fēng)泠泠。感帷裳兮發(fā)紅羅，紛綷縩兮紈素聲。神眇眇兮密靚處，君不御兮誰為榮？俯視兮丹墀，思君兮履綦。仰視兮云屋，雙涕兮橫流。顧左右兮和顏，酌羽觴兮銷憂。惟人生兮一世，忽一過兮若浮。已獨享兮高明，處生民兮極休。勉虞精兮極樂，與福祿兮無期?！毒G衣》兮《白華》，自古兮有之。
至成帝崩，婕妤充奉園陵，薨，因葬園中。
孝成趙皇后，本長安宮人。初生時，父母不舉，三日不死，乃收養(yǎng)之。及壯，屬陽阿主家，學(xué)歌舞，號曰飛燕。成帝嘗微行出。過陽阿主，作樂，上見飛燕而說之，召入宮，大幸。有女弟復(fù)召入，俱為婕妤，貴傾后宮。
許后之廢也，上欲立趙婕妤。皇太后嫌其所出微甚，難之。太后姊子淳于長為侍中，數(shù)往來傳語，得太后指，上立封趙婕妤父臨為成陽侯。后月余，乃立婕妤為皇后。追以長前白罷昌陵功，封為定陵侯。
皇后既立，后寬少衰，而弟絕幸，為昭儀。居昭陽舍，其中庭彤朱，而殿上髤漆，切皆銅沓黃金涂，白玉階，壁帶往往為黃金釭，函藍(lán)田璧，明珠、翠羽飾之，自后宮未嘗有焉。姊弟顓寵十余年，卒皆無子。
末年，定陶王來朝，王祖母傅太后私賂遺趙皇后、昭儀，定陶王竟為太子。
明年春，成帝崩。帝素強，無疾病。是時，楚思王衍、梁王立來朝，明旦當(dāng)辭去，上宿供張白虎殿。又欲拜左將軍孔光為丞相，已刻侯印書贊?；枰蛊缴?，鄉(xiāng)晨，傅褲襪欲起，因失衣，不能言，晝漏上十刻而崩。民間歸罪趙昭儀，皇太后詔大司馬莽、丞相大司空曰：“皇帝暴崩，群眾讠雚嘩怪之。掖庭令輔等在后庭左右，侍燕迫近，雜與御史、丞相、廷尉治問皇帝起居發(fā)病狀?！壁w昭儀自殺。
哀帝既立，尊趙皇后為皇太后，封太后弟侍中駙馬都尉欽為新成侯。趙氏侯者凡二人。后數(shù)月，司隸解光奏言：
臣聞許美人及故中宮史曹宮皆御幸孝成皇帝，產(chǎn)子，子隱不見。
臣遣從事掾業(yè)、史望驗問知狀者掖庭獄丞籍武，故中黃門王舜、吳恭、靳嚴(yán)，官婢曹曉、道房、張棄，故趙昭儀御者于客子、王偏、臧兼等，皆曰宮即曉子女，前屬中宮，為學(xué)事史，通《詩》，授皇后。房與宮對食，元延元年中宮語房曰：“陛下幸宮。”后數(shù)月，曉入殿中，見宮腹大，問宮。宮曰：“御幸有身?！逼涫轮?，宮乳掖庭牛官令舍，有婢六人，中黃門田客持詔記，盛綠綈方底，封御史中丞印，予武曰：“取牛官令舍婦人新產(chǎn)兒，婢六人，盡置暴室獄，毋問兒男女，誰兒也！”武迎置獄，宮曰：“善臧我兒胞，丞知是何等兒也！”后三日，客持詔記與武，問：“兒死未？手書對牘背。”武即書對：“兒見在，未死。”有頃，客出曰：“上與昭儀大怒，奈何不殺？”武叩頭啼曰：“不殺兒，自知當(dāng)死；殺之，亦死！”即因客奏封事，曰：“陛下未有繼嗣，子無貴賤，唯留意！”奏入，客復(fù)持詔記予武曰：“今夜漏上五刻，持兒與舜，會東交掖門?！蔽湟騿柨停骸氨菹碌梦鋾?，意何如？”曰：“瞠也?！蔽湟詢焊端?。舜受詔，內(nèi)兒殿中，為擇乳母，告“善養(yǎng)兒，且有賞。毋令漏泄！”舜擇棄為乳母，時兒生八九日。后三日，客復(fù)持詔記，封如前予武，中有封小綠篋，記曰：“告武以篋中物書予獄中婦人，武自臨飲之?！蔽浒l(fā)篋中有裹藥二枚，赫蹄書，曰：“告?zhèn)ツ埽号︼嫶怂?，不可?fù)入。女自知之！”偉能即宮。宮讀書已，曰：“果也，欲姊弟擅天下！我兒男也，額上有壯發(fā)，類孝元皇帝。今兒安在？危殺之矣！奈何令長信得聞之？宮飲藥死。后宮婢六人召入，出語武曰：“昭儀言‘女無過。寧自殺邪，若外家也？’我曹言愿自殺。”即自繆死。武皆表奏狀。棄所養(yǎng)兒十一日，宮長李南以詔書取兒去，不知所置。
許美人前在上林涿沐館，數(shù)召入飾室中若舍，一歲再三召，留數(shù)月或半歲御幸。元延二年懷子，其十一月乳。詔使嚴(yán)持乳醫(yī)及五種和藥丸三，送美人所。后客子、偏、兼聞?wù)褍x謂成帝曰：“常給我言從中宮來，即從中宮來，許美人兒何從生中？許氏竟當(dāng)復(fù)立邪！”懟，以手自搗，以頭擊壁戶柱，從床上自投地，啼泣不肯食，曰：“今當(dāng)安置我，欲歸耳！”帝曰：“今故告之，反怒為！殊不可曉也?！钡垡嗖皇场Ｕ褍x曰：“陛下自知是，不食為何？陛下常自言‘約不負(fù)女’，今美人有子，竟負(fù)約，謂何？”帝曰：“約以趙氏，故不立許氏。使天下無出趙氏上者，毋憂也！”后詔使嚴(yán)持綠囊書予許美人，告嚴(yán)曰：“美人當(dāng)有以予女，受來，置飾室中簾南?！泵廊艘匀敽D一合盛所生兒，緘封，及綠囊報書予嚴(yán)。嚴(yán)持篋書，置飾室簾南去。帝與昭儀坐，使客子解篋緘。未已，帝使客子、偏、兼皆出，自閉戶，獨與昭儀在。須臾開戶，呼客子、偏、兼，使緘封篋及綠綈方底，推置屏風(fēng)東。恭受詔，持篋方底予武，皆封以御史中丞印，曰：“告武：篋中有死兒，埋屏處，勿令人知。”武穿獄樓垣下為坎，埋其中。
故長定許貴人及故成都、平阿侯家婢王業(yè)、任孋、公孫習(xí)前免為庶人，詔召入，屬昭儀為私婢。成帝崩，未幸梓宮，倉卒悲哀之時，昭儀自知罪惡大，知業(yè)等故許氏、王氏婢，恐事泄，而以大婢羊子等賜予業(yè)等各且十人，以尉其意，屬“無道我家過失?！?/p>
元延二年五月，故掖庭令吾丘遵謂武曰：“掖庭丞吏以下皆與昭儀合通，無可與語者，獨欲與武有所言。我無子，武有子，是家輕族人，得無不敢乎？掖庭中御幸生子者輒死，又飲藥傷墮者無數(shù)，欲與武共言之大臣，票騎將軍貪耆錢，不足計事，奈何令長信得聞之？”遵后病困，謂武：“今我已死，前所語事，武不能獨為也，慎語！”
皆在今年四月丙辰赦令前。臣謹(jǐn)案永光三年男子忠等發(fā)長陵傅夫人冢。事更大赦，孝元皇帝下詔曰：“此朕不當(dāng)所得赦也。”窮治，盡伏辜，天下以為當(dāng)。魯嚴(yán)公夫人殺世子，齊桓召而誅焉，《春秋》予之。趙昭儀傾亂圣朝，親滅繼嗣，家屬當(dāng)伏天誅。前平安剛侯夫人謁坐大逆，同產(chǎn)當(dāng)坐，以蒙赦令，歸故郡。今昭儀所犯尤悖逆，罪重于謁，而同產(chǎn)親屬皆在尊貴之位，迫近幃幄，群下寒心，非所以懲惡崇誼示四方也。請事窮竟，丞相以下議正法。
哀帝于是免新成侯趙欽、欽兄子成陽侯，皆為庶人，將家屬徙遼西郡。時議郎耿育上疏言：
臣聞繼嗣失統(tǒng)，廢適立庶，圣人法禁，古今至戒。然大怕見歷知適，逡循固讓，委身吳粵，權(quán)變所設(shè)，不計常法，致位王季，以崇圣嗣，卒有天下，子孫承業(yè)，七八百載，功冠三王，道德最備，是以尊號追及大王。故世必有非常之變，然后乃有非常之謀。孝成皇帝自知繼嗣不以時立，念雖末有皇子，萬歲之后未能持國，權(quán)柄之重，制于女主，女主驕?zhǔn)t耆欲無極，少主幼弱則大臣不使，世無周公抱負(fù)之輔，恐危社稷，傾亂天下。知陛下有賢圣通明之德，仁孝子愛之恩，懷獨見之明，內(nèi)斷于身，故廢后宮就館之漸，絕微嗣禍亂之根，乃欲致位陛下以安宗廟。愚臣既不能深援安危，定金匱之計，又不知推演圣德，述先帝之志，乃反覆校省內(nèi)，暴露私燕，誣污先帝傾惑之過，成結(jié)寵妾妒媚之誅，甚失賢圣遠(yuǎn)見之明，逆負(fù)先帝憂國之意。
夫論大德不拘俗，立大功不合眾，此乃孝成皇帝至思所以萬萬于眾臣，陛下圣德盛茂所以符合于皇天也，豈當(dāng)世庸庸斗筲之臣所能及哉！且褒廣將順君父之美，匡救銷滅既往之過，古今通義也。事不當(dāng)時固爭，防禍于未然，各隨指阿從，以求容媚，晏駕之后，尊號已定，萬事已訖，乃探追不及之事，訐揚幽昧之過，此臣所深痛也！
愿下有司議，即如臣言，宜宣布天下，使咸嘵知先帝圣意所起。不然，空使謗議上及山陵，下流后世，遠(yuǎn)聞百蠻，近布海內(nèi)，甚非先帝托后之意也。蓋孝子善述父之志，善成人之事，唯陛下省察！
哀帝為太子，亦頗得趙太后力，遂不竟其事。傅太后恩趙太后，趙太后亦歸心，故成帝母及王氏皆怨之。
哀帝崩，王莽白太后詔有司曰：“前皇太后與昭儀俱侍帷幄，姊弟專寵錮寢，執(zhí)賊亂之謀，殘滅繼嗣以危宗廟，悖天犯祖，無為天下母之義。貶皇太后為孝成皇后，徙居北宮?！焙笤掠?，復(fù)下詔曰：“皇后自知罪惡深大，朝請希闊，失婦道，無共養(yǎng)之禮，而有狼虎之毒，宗室所怨，海內(nèi)之仇也，而尚在小君之位，誠非皇天之心。夫小不忍亂大謀，恩之所不能已者義之所割也。今廢皇后為庶人，就其園。”是日自殺。立十六年而誅。先是，有童謠曰：“燕燕，尾涏々，張公子，時相見。木門倉瑯根，燕飛來，啄皇孫?；蕦O死，燕啄矢?！背傻勖课⑿谐?，常與張放俱，而稱富平侯家，故曰張公子。倉瑯根，宮門銅鍰也。
孝元傅昭儀，哀帝祖母也。父河內(nèi)溫人，蚤卒，母更嫁為魏郡鄭翁妻，生男惲。昭儀少為上官太后才人，自元帝為太子，得進幸。元帝即位，立為婕妤，甚有寵。為人有材略，善事人，下至宮人左右，飲酒酹地，皆祝延之。產(chǎn)一男一女，女為平都公主，男為定陶恭王。恭王有材藝，尤愛于上。元帝既重傅婕妤，及馮婕妤亦幸，生中山孝王，上欲殊之于后宮，以二人皆有子為王，上尚在，未得稱太后，乃更號曰昭儀，賜以印綬，在婕妤上。昭其儀，尊之也。至成、哀時，趙昭儀、董昭儀皆無子，猶稱焉。
元帝崩，傅昭儀隨王歸國，稱定陶太后。后十年，恭王薨，子代為王。王母曰丁姬。傅太后躬自養(yǎng)視，既壯大，成帝無繼嗣。時中山孝王在。元延四年，孝王及定陶王皆入朝。傅太后多以珍寶賂遺趙昭儀及帝舅票騎將軍王根，陰為王求漢嗣。昭儀及根皆見上無子，欲豫自結(jié)為久長計，更稱譽定陶王。上亦自器之，明年，遂征定陶王立為太子，語在《哀紀(jì)》。月余，天子立楚孝王孫景為定陶王，奉恭王后。太子議欲謝，少傅閻崇以為：“《春秋》不以父命廢王父命，為人后之禮不得顧私親，不當(dāng)謝?！碧第w玄以為當(dāng)謝，太子從之。詔問所以謝狀，尚書劾奏玄，左遷少府，以光祿勛師丹為太傅。詔傅太后與太子母丁姬自居定陶國邸，下有司議皇太子得與傅太后、丁姬相見不，有司秦議不得相見。頃之，成帝母王太后欲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太子家，成帝曰：“太子丞正統(tǒng)，當(dāng)共養(yǎng)陛下，不得復(fù)顧私親。”王太后曰：“太子小，而傅太后抱養(yǎng)之。今至太子家，以乳母恩耳，不足有所妨?！庇谑橇罡堤蟮弥撂蛹?。丁姬以不安養(yǎng)太子，獨不得。
成帝崩，哀帝即位。王太后詔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未央宮。高昌侯董宏希指，上書言宜立丁姬為帝太后。師丹劾奏：“宏懷邪誤朝，不道?！鄙铣跫次?，謙讓，從師丹言止。后乃白令王太后下詔，尊定陶恭王為恭皇。哀帝因是曰：“《春秋》‘母以子貴’，尊傅太后為恭皇太后，丁姬為恭皇后，各置左右詹事，食邑如長信宮、中宮。追尊恭皇太后父為崇祖侯，恭皇后父為褒德侯?！焙髿q余，遂下詔曰：“漢家之制，推親親以顯尊尊，定陶恭皇之號不宜復(fù)稱定陶。其尊恭皇太后為帝太太后，丁后為帝太后?！焙笥指柕厶鬄榛侍?，稱永信宮，帝太后稱中安宮，而成帝母太皇太后本稱長信宮，成帝趙后為皇太后，并四太后，各置少府、太仆，秩皆中二千石。為恭皇立寢廟于京師，比宣帝父悼皇考制度，序昭穆于前殿。
傅太后父同產(chǎn)弟四人，曰子孟、中叔、子元、幼君。子孟子喜至大司馬，封高武侯。中叔子晏亦大司馬，封孔鄉(xiāng)侯。幼君子商封汝昌侯，為太后父崇祖侯后，更號崇祖曰汝昌哀侯。太后同母弟鄭惲前死，以惲子業(yè)為陽信侯，追尊惲為陽信節(jié)侯。鄭氏、傅氏侯者凡六人，大司馬二人，九卿二千石六人，侍中諸曹十余人。
傅太后既尊，后尤驕，與成帝母語，至謂之嫗。與中山孝王母馮太后并事元帝，追怨之，陷以祝詛罪，令自殺。元壽元年崩，合葬渭陵，稱孝元傅皇后云。
定陶丁姬，哀帝母也，《易》祖師丁將軍之玄孫。家在山陽瑕丘，父至廬江太守。始，定陶恭王先為山陽王，而丁氏內(nèi)其女為姬。王后姓張氏，其母鄭禮，即傅太后同母弟也。太后以親戚故，欲其有子，然終無有。唯丁姬河平四年生哀帝。丁姬為帝太后，兩兄忠、明。明以帝舅封陽安侯。忠蚤死，封忠子滿為平周侯。太后叔父憲、望，望為左將軍，憲為太仆。明為大司馬票騎將軍，輔政。丁氏侯者凡二人，大司馬一人，將軍、九卿、二千石六人，侍中、諸曹亦十余人。丁、傅以一二年間暴興尤盛。然哀帝不甚假以權(quán)勢，權(quán)勢不如王氏在成帝世也。
建平二年，丁太后崩。上曰：“《詩》云‘谷則異室，死則同穴’。昔季武子成寢，杜氏之墓在西階下，請合葬而許之。附葬之禮，自周興焉。孝子事亡如事存，帝太后宜起陵恭皇之園?！鼻泊笏抉R票騎將軍明，東送葬于定陶，貴震山東。
哀帝崩，王莽秉政，使有司舉奏丁、傅罪惡。莽以太皇太后詔皆免官爵，丁氏徙歸故郡。莽奏貶傅太后號為定陶共王母，丁太后號曰丁姬。
元始五年，莽復(fù)言：“共王母、丁姬前不臣妾，至葬渭陵，冢高與元帝山齊，懷帝太后、皇太太后璽綬以葬，不應(yīng)禮。禮有改葬，請發(fā)共王母及丁姬冢，取其璽綬消滅，徙共王母及丁姬歸定陶，葬共王冢次，而葬丁姬復(fù)其故。”太后以為既已之事，不須復(fù)發(fā)。莽固爭之，太后詔曰：“因故棺為致槨作冢，祠以太牢?！敝]者護既發(fā)傅太后冢，崩壓殺數(shù)百人；開丁姬槨戶，火出炎四五丈，吏卒以水沃滅乃得入，燒燔槨中器物。
莽復(fù)奏言：“前共王母生，僣居桂宮，皇天震怒，災(zāi)其正殿；丁姬死，葬逾制度，今火焚其槨，此天見變以告，當(dāng)改如媵妾也。臣前奏請葬丁姬復(fù)故，非是。共王母及丁姬棺皆名梓宮，珠玉之衣非藩妾服，請更以木棺代，去珠玉衣，葬丁姬媵妾之次。”奏可。既開傅太后棺，臭聞數(shù)里。公卿在位皆阿莽指，入錢帛，遣子弟及諸生四夷，凡十余萬人，操持作具，助將作掘平共王母、丁姬故冢，二旬間皆平。莽又周棘其處以為世戒云。時有群燕數(shù)千，銜土投丁姬穿中。丁、傅既敗，孔鄉(xiāng)侯晏將家屬徙合浦，宗族皆歸故郡。唯高武侯喜得全，自有傳。
孝哀傅皇后，定陶太后從弟子也。哀帝為定陶王時，傅太后欲重親，取以配王。王入為漢太子，傅氏女為妃。哀帝即位，成帝大行尚在前殿，而傅太后封傅妃父晏為孔鄉(xiāng)侯，與帝舅陽安侯丁明同日俱封。時師丹諫，以為：“天下自王者所有，親戚何患不富貴？而倉卒若是，其不久長矣！”晏封后月余，傅妃立為皇后。傅氏既盛，晏最尊重。哀帝崩，王莽白太皇太后下詔曰：“定陶共王太后與孔鄉(xiāng)侯晏同心合謀，背恩忘本，專恣不軌，與至尊同稱號，終沒，至乃配食于左坐，悖逆無道。今令孝哀皇后退就桂宮?！焙笤掠?，復(fù)與孝成趙皇后俱廢為庶人，就其園自殺。
孝元馮昭儀，平帝祖母也。元帝即位二年，以選入后宮。時父奉世為執(zhí)金吾。昭儀始為長使，數(shù)月至美人，后五年就館生男，拜為婕妤。時父奉世為右將軍光祿勛，奉世長男野王為左馮翊，父子并居朝廷，議者以為器能當(dāng)其位，非用女寵故也。而馮婕妤內(nèi)寵與傅昭儀等。
建昭中，上幸虎圈斗獸，后宮皆坐。熊佚出圈，攀檻欲上殿。左右貴人傅昭儀等皆驚走，馮婕妤直前當(dāng)熊而立，左右格殺熊。上問：“人情驚懼，何故前當(dāng)熊？”婕妤對曰：“猛獸得人而止，妾恐熊至御坐，故以身當(dāng)之?！痹坂祰@，以此倍敬重焉。傅昭儀等皆慚。明年夏，馮婕妤男立為信都王，尊婕妤為昭儀。元帝崩，為信都太后，與王俱居儲元宮。河平中，隨王之國。后徙中山，是為孝王。
后征定陶王為太子，封中山王舅參為宜鄉(xiāng)侯。參，馮太后少弟也。是歲，孝王薨，有一男，嗣為王，時未滿歲，有眚病，太后自養(yǎng)視，數(shù)禱祠解。
哀帝即位，遣中郎謁者張由將醫(yī)治中山小王。由素有狂易病，病發(fā)怒去，西歸長安。尚書簿責(zé)擅去狀，由恐，因誣言中山太后祝詛上及太后。太后即傅昭儀也，素常怨馮太后，因是遣御史丁玄案驗，盡收御者官吏及馮氏昆弟在國者百余人，分系雒陽、魏郡、巨鹿。數(shù)十日無所得，更使中謁者令史立與丞相長史、大鴻臚丞雜治。立受傅太后指，幾得封侯，治馮太后女弟習(xí)及寡弟婦君之，死者數(shù)十人。巫劉吾服祝詛。醫(yī)徐遂成言習(xí)、君之曰：“武帝時醫(yī)修氏剌治武帝得二千萬耳，今愈上，不得封侯，不如殺上，令中山王代，可得封。”立等劾奏祝詛謀反，大逆。責(zé)問馮太后，無服辭。立曰：“熊之上殿何其勇，今何怯也！”太后還謂左右：“此乃中語，前世事，吏何用知之？是欲陷我效也！”乃飲藥自殺。
先未死，有司請誅之，上不忍致法，廢為庶人，徙云陽宮。既死，有司復(fù)奏：“太后死在未廢前?！庇性t以諸侯王太后儀葬之。宜鄉(xiāng)侯參、君之、習(xí)夫及子當(dāng)相坐者，或自殺，或伏法。參女弁為孝王后，有兩女，有司奏免為庶人，與馮氏宗族徙歸故郡。張由以先告賜爵關(guān)內(nèi)侯，史立遷中太仆。
哀帝崩，大司徒孔光奏“由前誣告骨肉，立陷人入大辟，為國家結(jié)怨于天下，以取秩遷，獲爵邑，幸蒙赦令，請免為庶人，徒合浦”云。
中山衛(wèi)姬，平帝母也。父子豪，中山盧奴人，官至衛(wèi)尉。子豪女弟為宣帝婕妤，生楚孝王；長女又為元帝婕妤，生平陽公主。成帝時，中山孝王無子，上以衛(wèi)氏吉祥，以子豪少女配孝王。元延四年，生平帝。
平帝年二歲，孝王薨，代為王。哀帝崩，無嗣。太皇太后與新都侯莽迎中山王立為帝。莽欲顓國權(quán)，懲丁、傅行事，以帝為成帝后，母衛(wèi)姬及外家不當(dāng)?shù)弥辆煛Ｄ烁⒆谑姨亦l(xiāng)侯子成都為中山王，奉孝王后，遣少傅左將軍甄豐賜衛(wèi)姬璽綬，即拜為中山孝王后，以苦陘縣為湯沐邑。又賜帝舅衛(wèi)寶、寶弟玄爵關(guān)內(nèi)侯。賜帝三妹，謁臣號修義君，哉皮為承禮君，鬲子為尊德君，食邑各二千戶。莽長子宇非莽隔絕衛(wèi)氏，恐久后受禍，即私與衛(wèi)寶通書記，教衛(wèi)后上書謝恩，因陳丁、傅舊惡，幾得至京師。莽白太皇太后詔有司曰：“中山孝王后深分明為人后之義，條陳故定陶傅太后、丁姬悖天逆理，上僣位號，徙定陶王于信都，為共王立廟于京師，如天子制，不畏天命，侮圣人言，壞亂法度，居非其制，稱非其號。是以皇天震怒，火燒其殿，六年之間大命不遂，禍殃仍重，竟令孝哀帝受其余災(zāi)，大失天心，夭命暴崩，又令共王祭祀絕廢，精魂無所依歸。朕惟孝王后深說經(jīng)義，明鏡圣法，懼古人之禍敗，近事之咎殃，畏天命，奉圣言，是乃久保一國，長獲天祿，而令孝王永享無疆之祀，福祥之大者也。朕甚嘉之。夫褒義賞善，圣王之制，其以中山故安戶七千益中山后湯沐邑，加賜及中山王黃金各百斤，增傅相以下秩。”
衛(wèi)后日夜啼泣，思見帝，而但益戶邑。宇復(fù)教令上書求至京師。會事發(fā)覺，莽殺宇，盡誅衛(wèi)氏支屬。衛(wèi)寶女為中山王后，免后，徙合浦。唯衛(wèi)后在，王莽篡國，廢為家人，后歲余卒，葬孝王旁。
孝平王皇后，安漢公太傅大司馬莽女也。平帝即位，年九歲，成帝母太皇太后稱制，而莽秉政。莽欲依霍光故事，以女配帝，太后意不欲也。莽設(shè)變詐，令女必入，因以自重，事在《莽傳》。太后不得已而許之，遣長樂少府夏侯藩、宗正劉宏、少府宗伯鳳、尚書令平晏納采、太師光、大司徒馬宮、大司空甄豐、左將軍孫建、執(zhí)金吾尹賞、行太常事太中大夫劉歆及太卜、太史令以下四十九人賜皮弁素績，以禮雜卜筮，太牢祠宗廟，待吉月日。明年春，遣大司徒宮、大司空豐、左將軍建、右將軍甄邯、光祿大夫歆奉乘輿法駕，迎皇后于安漢公第。宮、豐、歆授皇后璽紱，登車稱警蹕，便時上林延壽門，入未央宮前殿。群臣就位行禮，大赦天下。益封父安漢公地滿百里，賜迎皇后及行禮者，自三公以下至騶宰執(zhí)事長樂、未央宮、安漢公第者，皆增秩，賜金、帛各有差。皇后立三月，以禮見高廟。尊父安漢公號曰宰衡，位在諸侯王上。賜公夫人號曰功顯君，食邑。封公子安為褒新侯，臨為賞都侯。
后立歲余，平帝崩。莽立孝宣帝玄孫嬰為孺子，莽攝帝位，尊皇后為皇太后。三年，莽即真，以嬰為定安公，改皇太后號為定安公太后。太后時年十八矣，為人婉瘱有節(jié)操。自劉氏廢，常稱疾不朝會。莽敬憚傷哀，欲嫁之，乃更號為黃皇室主，令立國將軍成新公孫建世子礻象飾將醫(yī)往問疾。后大怒，笞鞭其旁侍御。因發(fā)病，不肯起，莽遂不復(fù)強也。及漢兵誅莽，燔燒未央宮，后曰：“何面目以見漢家！”自投火中而死。
贊曰：《易》著吉兇而言謙盈之效，天地鬼神至于人道靡不同之。夫女寵之興，由至微而體至尊，窮富貴而不以功，此固道家所畏，禍福之宗也。序自漢興，終于孝平，外戚后庭色寵著聞二十有余人，然其保位全家者，唯文、景、武帝太后及邛成后四人而已。至如史良娣、王悼后、許恭哀后身皆夭折不辜，而家依托舊恩，不敢縱恣，是以能全。其余大者夷滅，小者放流，嗚呼！鑒茲行事，變亦備矣。
譯文及注釋
孝元帝的王皇后，是成帝的母親。王氏家族一共封了十名列侯，五個大司馬，外戚中沒有比他們家再興旺的了。王皇后的外戚單獨有自己的列傳。
孝成帝的許皇后，是大司馬車騎將軍平恩侯許嘉的女兒。元帝悼念母親恭哀皇后在位時間很短便慘遭霍氏的毒手，特意挑選了許嘉的女兒許配給皇太子。許氏剛進太子宮中時，皇上派中常侍和黃門中那些親信的人前去侍奉，這些人回來后講述了太子歡喜的樣子，元帝心中大喜，對左右說：“斟酒來為我祝賀！”左右都山呼萬歲。遇了很久，許妃生下一個兒子，夭折了。等到成帝即位以后，冊立許妃為皇后，許皇后又生下一個女兒，也夭折了。
起初皇后的父親許嘉從元帝時就被任命為大司馬車騎將軍輔佐朝政，已經(jīng)有八九年了。等到成帝即位后，又封舅舅陽平侯王鳳為大司馬大將軍，和許嘉并立。杜欽認(rèn)為按照舊例皇后的父親地位應(yīng)比皇帝的舅舅尊貴，就勸王鳳說： “車騎將軍地位極其顯貴，將軍您應(yīng)當(dāng)敬重他，不要違背他的意愿。哪怕是細(xì)小的過節(jié)，也會導(dǎo)致相敵對的大禍，不能不小心。當(dāng)年衛(wèi)將軍的榮耀勝過蓋侯，近代的事，年長的人還經(jīng)常議論紛紛，希望將軍好好考慮?！焙髞?，皇上打算衹任用王鳳一人，就賜許嘉文書說： “將軍身份尊貴，不應(yīng)被官位所累。賞賜黃金二百斤，以特進的職位立于朝廷?！庇诌^了一年多，許嘉薨，謐號為恭侯。
許皇后生性聰慧，擅長于寫隸書，自從做了太子妃到冊立為皇后，常得成帝寵幸，后宮女子很少能被皇上召見?；侍蠛突实鄣哪切┚司藗儞?dān)心成帝沒有后嗣，這時又屢次發(fā)生災(zāi)異，劉向、谷永等人都上奏說過錯出在后宮?；噬险J(rèn)為他們說的有道理。因此減省了皇后寢宮和掖庭的開支。皇后就上疏說：我出身于布衣粗食的貧賤之家，而且年幼無知，不懂道理，有幸能夠離開平民之家，在后宮裹執(zhí)埽灑掃以侍奉陛下。承蒙陛下錯愛，身居本不該得的皇后之位，我卻不能潔身白好，不能恪盡職守，尸位素餐，屢次違背法規(guī)，破壞制度，以至于雖被處以流放的刑罰，也不足以當(dāng)其罪。于是在壬寅大長秋宣讀詔書：“皇后應(yīng)遵循禮法，服飾車馬，取于官署的財物，以及制作應(yīng)用物品，對外戚家族進行賞賜，都要按照孝元皇帝以前的舊例?！蔽倚闹邪底运尖?，自從做皇后以來，賞賜家人從未超過制度，每次都和陛下商討決定，造件事陛下可以查證。如今時世不同，制度也會發(fā)生變化，有增有減正好互相補充，衹要不超過漢家定制就可以了，在細(xì)節(jié)問題上，很難做到完全一致。孝元皇帝和孝宣皇帝，能夠事事相同嗎？官吏們不懂得這些道理，現(xiàn)在一旦得到了這樣的詔書，就會使得我動不動便出現(xiàn)過錯。如今宣布不能從官署拿取財物，大概是指未央宮乃陛下所居之處，不屬于我所有，所以我不能取其財物。但若說就連私府也不能從其中取得財物，我就不理解了。既然我有幸被賞賜了封邑以自養(yǎng)，也就是從中稍稍得到了一些財物，在情理上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韶書中還說，制造一切應(yīng)用物品，其奢儉程度應(yīng)與孝元皇帝以前相合，但官吏們一定不會明白這層意思，就衹是讓我制作東西時完全與舊時相同。假如我打算打造某種屏風(fēng)想放在某處，或者舊例裹不允許，或者根本就沒有先例可尋，官吏們就一定會拿韶書上的詞句來約束我。這兩件事確實是不可行的，希望陛下明察。
官吏們妒嫉狠毒，必然要突出表現(xiàn)自己。我那時處在尊貴的地位上，他們還拿著不要緊的事來控制別人，何況現(xiàn)在他們越發(fā)過分，又有了這樣的韶書，一旦挾制起我等，如何訴說其中的委曲？陛下見我身為皇后，就始終不肯給我絲毫補給。如果不在私府中稍微獲得些財物，那么我還能仰仗什么？舊時，皇后常私下裹強取侍者的布帛，以及車馬服飾，聲稱拿給待詔修補，然后收歸已有。宮人們都心中暗自怨恨，我也恥于去做造等事。舊例又有用公牛祭祀祖父母的事，戴侯、敬侯都承蒙圣恩得以用太牢禮祭祀，現(xiàn)在也應(yīng)當(dāng)按照舊制，愿陛下能夠可憐我家！
現(xiàn)在官吏剛剛接到詔書，就揚言一定要讓皇后知道這些，不能再像往日那樣從私府中拿取財物了。他們一開始就要控制我，恐怕是不合入之常情了。如今若是衹減少車馬用度，以及不在未央宮拿取財物，按照舊例賞賜外家，也就可以了。其余的規(guī)定則逼迫太急，怎么辦呢？我的命不好，偏偏正趕上依照孝元皇帝前的舊例。那時與現(xiàn)在相比，不盡相同。舊時賞賜給外家酒肉，需卜表奏請才能決定。還有，原來每年賞賜杜陵梁美人家一石酒、一百斤肉，我覺得太少，賞賜田八子時應(yīng)比梁美人多。這樣的事還有很多，無法一一列舉出來。希望能得到皇上召見，把這些事詳詳細(xì)細(xì)地全部講出來，請陛下明察！成帝就按照劉向、谷永的話回答皇后說：
皇帝安慰皇后，你所說的事情我都聽說了。太陽是天地間陽氣的根源，是天上之光中最可寶貴者，有王者的氣象，就是君主的尊位。若是陰氣侵入陽氣，虧損了體內(nèi)的正氣，這不就會出現(xiàn)以下犯上，妻子控制丈夫，卑賤者凌駕于尊貴者之上一類的災(zāi)變嗎？春秋時代二百四十二年中，出現(xiàn)最多的災(zāi)異就是日食。自從漢朝興起以后，日食也在呂氏、霍氏那些外戚掌權(quán)時發(fā)生過。拿現(xiàn)在的情況加以推測，難道也是這種原因造成的嗎？諸侯被漢家的制度約束，又有國相加以控制，怎么會再有齊、趙七國那樣的叛亂？大臣們忠貞不二，堅守仁義，又如何會發(fā)生上官氏父子、博陸侯、宣成君那樣的謀反？至于平民百姓中的豪杰人物，再不是陳勝、項梁那類的人；匈奴、夷狄，也已不是冒頓單于和郅支單于之輩了。邊遠(yuǎn)部族一向追慕中央政權(quán)，少數(shù)民族盡數(shù)臣服天朝，異邦向往仁義之道，天下百姓心懷恩德，即使讓他們心術(shù)不正，也并不足以擔(dān)憂，更何況根本就沒有呢？從夷狄那裹找不到原因，從臣下那裹也找不到原因，不把后宮拿來擋罪，又如何去應(yīng)付呢？
往日，在建始元年正月，有白氣出于營室。營室，就是天子的后宮。正月在《尚書》裹稱為皇極?；蕵O，就是帝王之氣的準(zhǔn)則。白氣屬于西方之氣，在春季應(yīng)當(dāng)衰敗?，F(xiàn)在正趕上在皇極之月，后宮出現(xiàn)這種衰敗之氣，看來皇后姬妾沒有能夠懷孕而得以保全胎兒的，以明示皇室后繼無人，卑賤之人將要興起。到了九月，有一顆瓜樣的流星從文昌六星處出來，穿過紫宮，尾部彎曲成龍的形狀，隕落在鉤陳，這又說明先前的那些過失，顯然出在后宮。后來又有北宮的井水溢出，違背常理水向南流，有好幾個郡發(fā)了洪水，淹死許多百姓。后來又謠言四起，令人震驚，說有一名小姑娘上了大殿，卻沒有人發(fā)覺。黃河之水屬陰，又是四瀆之首，現(xiàn)在決口成災(zāi)，淹沒了許多郡縣，更加證明了陰氣太盛，是違背經(jīng)典、敗壞綱紀(jì)的應(yīng)兆。前幾個月，老鼠在樹上做窩，野鵲改變了毛色。五月庚子，泰山一帶的鳥燒掉了自己的巢穴，《易》上說：“鳥焚燒自己的巢穴，旅人先笑然后號眺大哭。喪牛于易，是兇兆?！笔钦f君王身居百姓之上，就像鳥處于巢中，若不體恤百姓，百姓就會背叛并且離開他，正如鳥兒自焚其巢，雖然開始時暢快高興，后來一定會連哭都來不及了。百姓失去了君主，就像牛沒有了毛，所以稱之為兇。泰山，本是王朝易代告天的地方，現(xiàn)在這些災(zāi)異現(xiàn)象發(fā)生在那裹，非?？膳隆Ｈ鹿镂?，由西方刮來的大風(fēng)吹動了祖宗寢廟，撕裂了帷席，刮斷了樹木，車駕無法行走，房屋遭到毀壞，這些災(zāi)異竟然殃及宗廟，實在令人膽戰(zhàn)心驚。四月己亥，在束井宿位置發(fā)生日食，須臾之間太陽便消失了，和沒有太陽毫無區(qū)別。己和戊屬中宮，為君，亥為水，屬陰，又可說明陰氣太盛，責(zé)任在于后宮。對于戊己來說，則是虧損了君主之體，昭示皇室將斷絕后嗣，大禍甚至影響到京城。對于束井來說，集中了眾多的災(zāi)變，規(guī)模越來越大，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禍患成形，無以救治，所以急迫，危害深遠(yuǎn)，這樣的過錯已經(jīng)很明顯了，怎么能夠忽視呢？
《尚書》上說“高宗舉行肜祭時，有雉雞嗚叫。祖己說：‘君王衹有先端正自身，才能做好遣件事。”，又說“認(rèn)為好的不一定好，祇有敬重五刑之法，以成就三德?！闭f的就是要整頓宮廷和掖庭?，F(xiàn)在皇后有不明白的地方，分析其中的不利，按條寫在刺板上，派大長秋來稟告我。官吏拘泥于法令，又有什么過錯呢？矯枉遇正，自古以來都是這樣。況且減省費用，改用公牛祭祀，對于皇后而言，是幫助你成就美好的品德，獲得榮寵。不除掉禍根，災(zāi)異一個接著一個，祖宗不能享用祭品，更何況戴侯呢？傳上不是說過嗎？“能節(jié)儉者其過少?！彪y道皇后要去學(xué)奢侈的行為嗎？朕也應(yīng)當(dāng)效法孝武皇帝，那么甘泉宮、建章宮可以重新興建了。風(fēng)氣年年不同，與時俱變，凡事應(yīng)當(dāng)因時制宜，與時俱進，往日不正確的地方，如何能仿效呢？君子的為人之道，喜歡因循舊制而不輕易改變。當(dāng)初魯國某人管理長府，閔子騫說：“因循舊事就可以了，何必要改變呢？”大概就是厭惡改變吧?！?u>詩》裹說：“雖然沒有了舊故之臣，還有舊時的法度，不遵循舊法，以至于國家傾危?！毙⑽幕实?，是朕學(xué)習(xí)的榜樣?；侍?，是皇后遵守的尺度。即使太后在過去因不得其志，未依常理，而如今皇后得到太后的厚待，又怎么能逾越太后的制度呢！皇后應(yīng)當(dāng)盡心修德，不要違反了前代皇后們的制度，勉力而行，謹(jǐn)守婦道，減省用度，以謙讓節(jié)約為先。孝順皇太后，朔日、望日的朝見之禮不能廢，如果這樣做下去，還能出現(xiàn)什么不善之事呢！形成好的名聲，顯揚美的德行，以平息天下人的紛紛議論，垂法于后宮，使姬妾們遵法而行。請皇后一定深思，不要輕視這些。
當(dāng)時，正是大將軍王鳳掌管朝政，威勢權(quán)力最大。后來，連續(xù)三年出現(xiàn)H食，進諫的人多把罪過推到王鳳身上。但谷永等人認(rèn)為是許皇后的過失。許皇后心里清楚王鳳不會幫助自己。過了一段時間，成帝對皇后的寵愛與曰俱減，后宮有許多人得到寵幸?；屎蟮慕憬闫桨矂偤罘蛉嗽S謁等人行婦人媚道詛咒后宮懷有身孕的王美人和王鳳等人，事情敗露，太后大怒，將這些人投入監(jiān)獄嚴(yán)刑拷問，許謁等人被處死，許皇后也因此獲罪被廢，退處昭臺宮，許氏親族都被遷回原籍山陽，皇后弟弟的兒子平恩侯許旦前往封地。許后一共在位十四年而被廢掉，在昭臺宮住了一年多，又遷到長定宮。
九年以后，成帝憐憫許氏，頒下詔書說：“聽說仁愛不遺漏遠(yuǎn)方之人，行義不忘記親戚族屬。先前平安剛侯夫人許謁犯下大逆不道之罪，家人有幸蒙受赦令，回到原籍。朕想平恩戴侯，乃是先帝的外祖父，靈魂無處存身，沒有人為他守靈和祭祀，朕一直將這件事記在心裹，念念不忘。令平恩侯許旦和許氏在山陽郡的親屬回到京城?！边@一年，許廢后去世。當(dāng)初，許廢后的姐姐許蠊守寡獨居，和定陵侯淳于長私通，就給他做了妾。淳于長騙她說： “我能稟告太后，重新立許后為左皇后。”許廢后就通過許嬸暗地裹賄賂淳于長，屢次通信互相答謝。淳于長在信裹出言不遜，被人告發(fā)，成帝派廷尉孔光拿著符節(jié)賜給許廢后毒藥，她只好自殺了，被埋葬在延陵交道廄的西面。
孝成帝的班債仔，在成帝剛剛即位的時候就被選入后宮。開始是做少使，很快就深得成帝寵愛，封為健伃，居住在增成舍，曾兩次在外舍生產(chǎn)，生了男孩，幾個月后便夭折了。成帝在后宮游玩，曾經(jīng)打算和班使伃一同乘坐輦，班徒仔推辭說：“看自古以來的圖畫，圣明的君主身旁坐的是有名的大臣，三代時的亡國之君才會有寵幸的女子，現(xiàn)在陛下若是與我同乘輦車，不就和那些亡國的君主相類似了嗎？”成帝認(rèn)為她說的很有道理，于是作罷。太后聽說了這件事，高興地說：“古時候有樊姬，現(xiàn)在又有了班使伃?！卑嘟b讀《詩經(jīng)》和《窈窕》、《德象》、《女師》等文章。每次被成帝召見或是上疏言事，都要依照古禮行事。
自從鴻嘉年間以后，成帝寵愛的姬妾逐漸增多。班侄伃將自己的侍女李平進獻給成帝，李平得到寵幸，被封為婕妤。成帝說： “過去衛(wèi)皇后也是出身微賤?！本唾n李平姓衛(wèi)也就是所謂的衛(wèi)使仔。后來，趟飛燕姐妹也從微賤的地位發(fā)跡，逾越禮制，程度超過了以前。班健仔和許皇后都失去寵幸，很少被成帝召見。鴻嘉三年，趟飛燕誣陷許皇后、班健仔行婦人媚道，詛咒后宮，甚饅罵皇上。許皇后得罪被廢。審問班健仔時，她回答說：“我聽說‘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善良正直尚且沒能得到福分，做這些邪僻之事又想得到什么呢？假如鬼神有知，不會接受這種喪失為臣之禮的禱告；假如鬼神無知，向它們禱告也沒有用，所以我不做這種事?！背傻壅J(rèn)為她說的有理，很憐憫她，就賞賜她黃金一百斤。
趙氏姐妹驕橫嫉妒，班健伃怕時間長了會被她們所害，就請求到長信宮去侍奉太后，成帝同意了。班健伃退居柬宮，作賦感嘆哀傷自己的命運，其詞說：承祖先之遣德啊，我的品格端正善良，微薄之軀得以進入皇宮啊，我在后宮忝居下列。承蒙圣上的厚愛啊，如曰月明光照耀我身，皇恩何等隆盛啊，我在增成舍得到寵幸。既蒙厚愛身處高位啊，當(dāng)然是趕上了好時光，常從夢中驚起而嘆息啊，撫摸著離帶我陷入沉思，陳烈女圖以自警戒啊，拜訪女史我學(xué)詩。感慨婦人禍國引以為鑒啊，哀嘆裹姒、閻妻罪孽深重；贊美娥皇、女英為虞舜之妻啊，稱頌太任、太姒母儀宗周。雖然資質(zhì)愚陋難以與之相tZN，我又何嘗放棄勤勉自修？歲月流逝無奈傷懷啊，可憐繁花凋零不再。那陽祿和柘館令我悲痛欲絕啊，可憐嬌兒襁褓中身遭不幸，難道是我命中注定要遭此禍殃嗎？衹嘆天命不可強求。太陽已然消失了光芒啊，人世昏昏晦暗幽昧，依然蒙受天地的恩德啊，有罪之身未遭廢棄。侍奉太后恭敬謹(jǐn)慎啊，身居長信宮之末，曰日夜夜灑掃庭院啊，心無他念衹待死期。但愿埋葬于山腳下啊，依倚著松柏的濃蔭。
再次抒發(fā)情志又曰：寂寞深宮啊幽暗清冷，大門緊閉啊禁閨關(guān)鎖。宮室蒙塵啊玉階生苔，庭院荒廢啊綠草叢生。居處陰晦啊昏暗不明，涼風(fēng)習(xí)習(xí)啊穿透窗牖。衣衫隨風(fēng)啊羅綺輕揚，紈素有聲啊如訴我心。靜僻之所啊凝神遠(yuǎn)望，君駕不至啊無以為榮。俯身下視啊丹墀如昔，履跡宛在啊思念君王。仰面觀云啊天際昏黑，涕淚交流啊我心傷悲。四下環(huán)顧啊強顏為歡，羽觴酌酒啊藉以解憂。人生在世啊僅此一回，卻如浮萍啊轉(zhuǎn)瞬即逝。富貴尊寵啊亦曾得之，豈若百姓啊其樂融融。強作精神啊勉為其樂，今生若此啊何求福祿。妾僭嫡位啊無時不有，《綠衣》《白華》啊從古至今。成帝去世以后，班健仔被派去奉守陵園，她死后就埋葬在那裹。
孝成帝的趟皇后，原本是長安的宮人。她剛出世的時候，父母不想養(yǎng)活她，但扔掉了三天她還沒死，于是又抱回家撫養(yǎng)。長大以后，她到陽阿公主家學(xué)習(xí)歌舞，被稱為飛燕。成帝曾經(jīng)微服出宮，拜訪陽阿公主，公主令人為之歌舞。成帝見到趟飛燕，非常喜歡，就召她進宮，極受寵愛。飛燕有個妹妹也被召進宮來，姐妹二人都被封為徒仔，其貴幸超過整個后宮。
許皇后被廢以后，皇上打算冊立趟徒伃為皇后?；侍笙铀錾淼唾v，不答應(yīng)。太后姐姐的兒子淳于長做詩中，屢次來往傳話，成帝明白了太后的心思，就封趙侄伃的父親趙臨為成陽侯。一個多月后，就冊立趙徒伃為皇后。又追念淳于長先前奏稟停止?fàn)I造昌陵的功勞，封為定陵侯。
趟飛燕被冊立為皇后之后，后來不再那么受寵，而她的妹妹最受寵愛，封為昭儀。住在昭陽舍，庭院飾以紅色，殿上刷了兩層漆，臺階都是用銅做成，涂上一層黃金，用漢白玉做成階梯，壁帶之中，往往用黃金做成釭，裝飾上藍(lán)田玉、明珠、翠羽，整個后宮從沒有這樣奢華的。趟氏姐妹專寵十幾年，始終都沒有生育。
成帝末年，定陶王前來朝見，定陶王的祖母傅太后暗地裹賄賂趟皇后和趙昭儀，定陶王終于被冊立為太子。
第二年春天，成帝去世。成帝平時身體很好，沒有什么病。這時候楚思王劉衍、梁王劉立前來朝見，第二天一早就要告辭回去，成帝就擺設(shè)帷帳住在白虎殿。他又打算封左將軍孔光為丞相，官印和封官的文告都已經(jīng)做好了。一夜無事，早晨醒來，穿褲襪，想坐起來，就一下子掉了衣服，說不出話來，晝漏十刻時分，成帝去世。老百姓認(rèn)為趟昭儀負(fù)有罪責(zé)，皇太后下詔給大司馬王莽、丞相大司空說： “皇帝暴崩，人們議論紛紛，不明就里。掖庭令輔等人就在后宮附近侍候皇帝的起居，讓他們和御史、丞相、廷尉一起察問皇帝平時的起居和發(fā)病的情況?！壁w昭儀自殺了。
哀帝即位以后，尊奉趟皇后為皇太后，封太后的弟弟侍中駙馬都尉趟欽為新成侯。趟氏家族中一共有兩人封侯。又過了幾個月，司隸解光上奏說：我聽說許美人和原來的中宮史曹宮都曾被孝成皇帝御幸，生下兒子，孩子卻都不見了。我派從事掾業(yè)、史望察問知道內(nèi)情的掖庭獄丞籍武，原中黃門王舜、吳恭、靳嚴(yán)，官婢曹曉、道房、張棄，原趙昭儀的侍者于客子、王偏、臧兼等人，都說曹宮是曹曉的女兒，原來屬于中宮，學(xué)習(xí)舊史掌故，又精通《詩經(jīng)》，負(fù)責(zé)教皇后。元延元年中，曹宮和道房面對面地坐在一起吃飯，就對道房說：“陛下御幸于我?！睅讉€月后，曹曉到殿中去，看到曹宮肚子大了，就詢問她。曹宮說：“得到御幸，懷了身孕?！蹦悄晔?，曹宮在掖庭牛官令舍生下一個男孩，派六名婢女服侍。中黃門田客拿著一道詔令，放在一個綠色的絲帛書囊裹，用御史中丞的大印封好，交給籍武說：“把牛官令舍裹那個婦人剛生下來的孩子，連同六名婢女，統(tǒng)統(tǒng)關(guān)進暴室，不要問孩子是男是女，也不要問是誰的孩子。”籍武就把她們關(guān)進暴室。曹宮說：“您要好好收藏我兒子的胞衣，您知道他是什么樣的孩子嗎！”三天后，田客拿詔令給籍武，問道： “孩子死了沒有？寫在木牘背面?！奔渚蛯懙溃骸昂⒆蝇F(xiàn)在還活著，沒有死?！币粫海锟统鰜碚f：“皇上和趟昭儀大怒，怎么不殺掉他呢？”籍武一邊叩頭一邊哭著說：“不殺這孩子，知道應(yīng)當(dāng)是死罪；殺了他，也衹是一死！”就通過田客上奏皇上，說： “陛下沒有后嗣，兒子無論出身貴賤，希望您還是留著吧！”田客進去稟奏，又拿詔令給籍武，說：“今晚夜漏上五刻時，把孩子交給王舜，在東交掖門見面?！奔渚蛦柼锟停骸 氨菹驴吹轿业淖辔?，有什么反應(yīng)？”田客回答說： “呆呆地發(fā)愣?！奔浒押⒆咏唤o王舜。王舜領(lǐng)了韶命，把孩子接進殿中，給他挑選奶媽，并且告訴她說“好好看護孩子，將會得到賞賜。不要把這件事泄露出去！”王舜選擇張棄做奶媽，這時孩子才生下來八九天。三天后，田客又拿來詔令，像以前那樣封好，交給了籍武，裹面有個小綠筐，詔令上說： “籍武把筐裹的東西和信交給獄裹的婦人，籍武親自前往給她吃下去?！奔浯蜷_小筐，裹面有兩枚藥丸，一張很薄的小黃紙片，上面寫著：“偉能：努力吃下這藥丸，不要再進來了。你自己心裹明白。”偉能就是曹宮。曹宮讀完這封信，說：“果然如此，她們姐妹要控制天下！我的孩子是個男孩，前額下生頭發(fā)，像孝元皇帝?，F(xiàn)在孩子哪裹去了？已被她們害死了吧！怎么才能讓太后知道造件事呢？”曹宮吃藥丸而死。后來曹宮的六名婢女也被召進宮去，出來時告訴籍武說：“昭儀說‘你們沒有罪過。是愿意自殺呢，還是去到外舍而死？’我們說愿意自殺?！本妥钥O而死。籍武全部將這些情況一一上表奏明。張棄喂養(yǎng)了這個孩子十一天，宮長李南持詔書把孩子抱走，不知安置在什么地方。
許美人原來在上林涿沐館，曾屢次被皇帝召到飾室中若舍，一年之中召見了好幾次，或留住幾個月或者半年，受到皇帝御幸。元延二年懷孕，十一月生下孩子。成帝下詔讓靳嚴(yán)帶著婦產(chǎn)醫(yī)生和三枚用五種藥和成的藥丸，送到許美人的住處。后來于客子、王偏、臧兼聽到昭儀對成帝說：“常常騙我說你從中宮來，若是從中宮來，許美入的孩子是從哪裹來的？許氏居然又要興起了！”她非常憤怒，用手捶打著自己，用頭撞墻和柱子，又從床上跳到地下，哭哭啼啼地不肯吃東西，說：“皇帝現(xiàn)在該安排我的事了，我要回去！”成帝說：“我特意告訴你，你反而大怒。真不該告訴你?！背傻垡膊豢铣燥?。昭儀說：“陛下自己認(rèn)為沒做錯什么，那為什么不吃飯呢？陛下常說‘發(fā)誓不辜負(fù)你，，現(xiàn)在美人生了兒子，你還是背棄了誓言，有什么好說？”成帝說：“我發(fā)誓冊立趙氏，所以廢掉了許氏。使天下沒有地位高過趟氏的人，這些你都不必?fù)?dān)憂?！焙髞沓傻巯略t讓靳嚴(yán)用綠書囊裝上詔令拿給許美入，又告訴靳嚴(yán)說：“美人一定會有東西交給你，你拿回來，放在飾室門簾的南面?！泵廊擞靡粋€草筐盛著孩子，用繩子捆好，連同裝著回信的綠書囊一同交給靳嚴(yán)。靳嚴(yán)帶著草筐和書信，到飾室門簾的南面放下。成帝和昭儀坐在那裹，叫于客子去解筐上的繩子。還沒解完，成帝讓于客子、王偏、臧兼都出去，自己關(guān)上房門，單獨和昭儀待在裹面。過了片刻打開門，呼喚于客子、王偏、臧兼，讓他們用繩子捆好草筐和書囊，放在屏風(fēng)東面。吳恭領(lǐng)受韶令，拿著草筐和書囊給籍武，上面都用御史中丞的大印封好，說：“籍武：草筐裹有個死掉的孩子，埋在僻靜的地方，不要讓別人知道?！奔渚驮讵z樓墻的下面挖了一個坑，把那些東西埋在裹面。
原長定許貴人和原成都侯、平阿侯家的婢女王業(yè)、任欐、公孫習(xí)先前被罷廢為庶人，有韶書將她們召進宮去，給昭儀做了私人婢女。成帝去世，還沒有入殮，在這事情突變舉國哀痛的時候，昭儀自己知道罪大惡極，又知道王業(yè)等人原來是許氏、王氏家的婢女，害怕事情泄露出去，就把大丫頭羊子等人分別賜給王業(yè)她們，每人十名，以撫慰她們，叮囑她們不要講出自己的過失。
元延二年五月，原掖庭令吾丘遵對籍武說：“掖庭自丞吏以下的官吏都和昭儀勾結(jié)在一起，我無法跟她們說，衹能和你說些心裹話。我沒有子女，你有子女，擔(dān)心大禍殃及全家，恐怕不敢說什么吧？掖庭裹得到皇上御幸生下兒子的人都得死，還有許多人吃藥墮胎，我想和你一起向大臣們講明這些事，驃騎將軍貪財，不能同他商量事情，衹是如何能讓太后知道呢？”吾丘遵后來病重，就對籍武說：“現(xiàn)在我要死了，先前說的那些事，你自己難以辦成，千萬不要泄露出去?！?/p>
這些事都發(fā)生在今年四月丙辰頒布赦令之前。我認(rèn)真地考察，永光三年男子忠等發(fā)掘長陵傅夫人的墳?zāi)?。正好趕上大赦天下，孝元皇帝頒布韶書說：“這件事我不能赦免?！庇谑且辉僮肪?，那些人全都伏法，天下人都認(rèn)為這樣做是對的。魯嚴(yán)公夫人殺害魯國世子，齊桓公就召她前來殺掉了她，《春秋》贊同這種行為。趟昭儀禍亂朝廷，殺害皇子，她的家人也應(yīng)當(dāng)受到嚴(yán)厲懲罰。先前平安剛侯夫人許謁犯下大逆不道之罪。家族也應(yīng)予以治罪，因為趕上大赦，得以回歸原籍。現(xiàn)在昭儀犯下了更大的罪，超過了許謁，但她的親族都身處尊貴的地位，在皇上周圍，令我們這些臣子為之寒心，這樣不能懲治罪惡推崇禮義以昭示四方。請求陛下對這件事追察到底，讓丞相以下的官員議論決斷以正法制。哀帝就罷免了新成侯趟欽、趟欽哥哥的兒子成陽侯趙欣的侯爵，把他們貶為庶人，家屬遷到遼西郡。這時議郎耿育上疏說：我聽說傳宗接代失去綱領(lǐng)，就會廢嫡立庶，圣人一向禁止這樣做，古往今來引以為戒。但是大伯知道其父古公賣父意在傳位給其弟季歷。就一再退讓，而后遠(yuǎn)走吳粵，這是隨機應(yīng)變所致，不拘泥于常法，把王位讓給王季，以推重圣明的后嗣，終于得到了天下，子子孫孫繼承大業(yè)，延續(xù)了七八百年，功績超過三王，道德最為高尚，因此給大伯追加尊號為大王。所以人世間一定會有非同尋常的變故，然后才有非同尋常的謀略。孝成皇帝自己知道不能在適宜的時候立下后嗣，又考慮到即使是晚年有了皇子，自己去世以后他也不能執(zhí)掌朝政，國家大權(quán)將會控制在女主手中，女主驕橫妄為就會無所不為，年少的君主幼小軟弱大臣們就不會聽命于他，當(dāng)世沒有像周公那樣的抱負(fù)來輔佐成王之人，恐怕會危害國家，禍亂天下。知道陛下具有賢明圣通的美德，仁孝博愛的恩情，心懷獨見之明察，能決斷大事，因此防止后宮當(dāng)政的苗頭，杜絕沒有后嗣而引起禍亂的根源，就打算傳位給陛下以安定天下。愚昧的臣下既不能看清安危，提出長久之策，又不知道發(fā)揚陛下的德政，表述先帝的心意，卻不停地拷問內(nèi)廷，將皇室的宴飲私事暴露于天下，誣蠛先帝為女色所迷惑，編造寵妾妒嫉行媚之事，完全違背了先帝的圣賢先見之明，辜負(fù)了先帝憂國憂民的本意。講究大德者不必拘泥于世俗之見，立大功者必然自有主張，造就是孝成皇帝的思慮遠(yuǎn)遠(yuǎn)勝過諸大臣的原因，是陛下圣德與上天相符合的原因，哪裹是當(dāng)世這些庸庸碌碌、目光短淺的大臣們所能理解的呢！況且對于君父的美德應(yīng)當(dāng)褒揚推廣，以往的過失則加以補救消解，這是古往今來的通則。遇到事情不能在當(dāng)時據(jù)理力爭，防患于未然，而是阿諛旨意惟恐違逆，奉承諂媚以求歡心，先帝去世以后，尊號已經(jīng)確定，所有的事務(wù)都已完成，才又追究那些不可知的舊事，追尋那些隱蔽難明的過失，這正是我最為深惡痛絕的行為。
希望把這些話拿到有司議論，若是同意我的看法，就應(yīng)當(dāng)公布于天下，使人們都了解先帝的良苦用心。否則，就會任憑那些誹謗之言牽連到皇上，而且流傳到后世，遠(yuǎn)及百蠻，近及國內(nèi)，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完全背離了先帝托付后事的原意。孝子善于追述父親的心志，善于成就別人的事業(yè)，希望陛下明察！哀帝被冊立為太子，趙太后也出過很多力，哀帝就不再追究這件事。傅太后感激趙太后的恩情，趟太后也從心裹感激她，所以成帝的母親和王氏家族都非常怨恨。
哀帝駕崩后，王莽稟告太后下韶給有司說：“先前皇太后和昭儀一同侍奉皇帝，姐妹二人專房擅寵，使用毒辣的陰謀，殘殺皇子，危害宗廟社稷，違逆天命，有背先帝，不足以為“天下之母”。貶皇太后為孝成皇后，遷住北宮?！币粋€多月后，又下韶說： “皇后知道自己罪大惡極，很少朝拜太后，有失婦道，毫無供奉侍養(yǎng)的禮義，卻有虎狼一般的狠毒，被宗室怨恨，是國人的仇敵，卻還居于皇帝之妻的地位上，這確實不合上天的本意。小不忍則亂大謀，不能忘記恩情，就以大義了斷私恩，現(xiàn)在將皇后廢為庶人，到她的陵園中居住?！碑?dāng)天，孝成皇后就自殺了。她一共在位十六年。起初有童謠說：“燕兒燕兒，尾巴光光，張公子啊，時常相見。宮門森嚴(yán)，琯瑯鏗鏘，燕兒飛來，啄殺皇孫?；蕦O已死，燕兒啄矢。”成帝每次微服出宮，常和張放一起，自稱來自富平侯家，所以說張公子。滄瑯根，就是宮門的銅環(huán)。
孝元帝的傅昭儀，是哀帝的祖母。她的父親是河內(nèi)溫人，很早就死了，母親改嫁為魏郡鄭翁的妻子，生下兒子鄭憚。昭儀年輕的時候，是上官太后的才人，自從元帝冊立為太子，得到進幸。元帝即位后，冊立她為健伃，非常得寵。傅昭儀為人有才能和謀略，善于和別人相處，即使是對身邊的宮人，每逢喝酒時，她也能以酒灑地，為他們祈求長壽。她生下一兒一女，女兒封為平都公主，兒子封為定陶恭王。恭王多才多藝，特別受元帝喜愛。元帝看重傅健仔，等到馮侄伃也得到寵幸，生下中山孝王，元帝打算讓她們在后宮地位特殊，因為她們二人都有兒子被封為王，但皇上還在，不能稱為太后，元帝就增設(shè)了昭儀的封號，賞賜印綬，地位在健仔之上。昭其儀，就是表示對她們的尊重。到成帝、哀帝的時候，趟昭儀、董昭儀都沒有兒子，也得到了這個封號。
元帝去世以后，傅昭儀跟隨定陶恭王前往封國，稱為定陶太后。十年后，恭王去世，兒子繼承王位。繼位定陶王的母親叫丁姬。傅太后親自撫養(yǎng)這個孫子，等到長大之后，成帝沒有后嗣。當(dāng)時中山孝王還在世。元延四年，中山孝王和定陶王都前去朝見成帝。傅太后花了許多珍寶賄賂趙昭儀和皇上的舅舅驃騎將軍王根，暗地裹為定陶王謀求太子之位。而趟昭儀和王根等人見皇上沒有后嗣，也正想勾結(jié)起來作長久之計，就越發(fā)地稱贊定陶王。成帝也很器重他，第二年，就召定陶王進京立為太子，這件事記載在《哀帝紀(jì)》。一個多月后，成帝封楚孝王的孫子劉景為定陶王，奉守恭王之后。太子與手下人商議，打算上表致謝，少傅閻崇認(rèn)為“《春秋》不因為父親的命令廢棄祖父的命令，既然當(dāng)了別人的后嗣就不應(yīng)再顧念私人的親情，不應(yīng)當(dāng)致謝?！碧第w玄認(rèn)為應(yīng)當(dāng)致謝，太子聽了他的話。于是有韶書質(zhì)問太子致謝的原因，尚書彈劾趙玄的罪責(zé)，趟玄被貶為少府，而任命光祿勛師丹為太傅。又下韶令傅太后和太子的母親丁姬居住在定陶國的府邸，并讓有關(guān)部門議論皇太子能不能和傅太后、丁姬相見，有關(guān)部門討論說不能相見。不久，成帝的母親王太后打算讓傅太后、丁姬每隔十天來一次太子家，成帝說： “太子已經(jīng)繼承了大統(tǒng)，應(yīng)當(dāng)在宮中養(yǎng)育，不能再顧念自己的親屬?！蓖跆笳f：“太子小的時候，是傅太后將他撫育成人的，現(xiàn)在到太子家，也就是念在乳母的恩情，沒有什么妨礙?！币虼讼铝罡堤罂梢缘教蛹胰?，而丁姬因為沒有從小養(yǎng)育太子，則不能相見。
成帝去世，哀帝即位。王太后下韶讓傅太后、丁姬十天去未央宮一次。高昌侯董宏迎合太后的旨意，就上書提議封丁姬為太后。師丹彈劾董宏，上奏說：“董宏心術(shù)不正，危害朝廷，實屬大逆不道?！卑У蹌倓偧次?，遇事謙遜，聽了師丹的話也就作罷了。后來就稟告王太后，讓她下詔尊奉定陶恭王為恭皇。哀帝因此說：“《春秋》之義是‘母以子貴，，應(yīng)尊奉傅太后為恭皇太后，丁姬為恭皇后，各設(shè)置左右詹事，封賞食邑按照皇太后、皇后的制度。又追尊恭皇太后的父親為崇祖侯，恭皇后的父親為褒德侯?！边^了一年多，又下詔說：“按漢家的制度，當(dāng)親其所親，尊其所尊，定陶恭皇的尊號不應(yīng)再加定陶二字。應(yīng)稱恭皇太后為帝太太后，丁后為帝太后。”后來又將帝太太后的尊號改為皇太太后，稱作永信宮，帝太后稱作中安宮，而成帝的母親太皇太后本來稱作長信宮，成帝的趟皇后為皇太后，一共四位太后并立，各自設(shè)有少府、太仆，秩祿都是中二千石。又在京城給恭皇修建寢廟，按照宣帝的父親悼皇考的制度，在前殿排列昭穆的次序。
傅太后同父所生的弟弟有四名，叫做子孟、中叔、子元、幼君。子孟的兒子傅喜官至大司馬，封為高武侯。中叔的兒子傅晏也做了大司馬，封為孔鄉(xiāng)侯。幼君的兒子傅商封為汝昌侯，奉守太后的父親崇祖侯之后，將崇祖侯的封號改為汝昌哀侯。太后同母所生的弟弟鄭憚已經(jīng)死了，就封鄭憚的兒子鄭業(yè)為陽信侯，追尊鄭憚為陽信節(jié)侯。鄭氏、傅氏家族中一共有六人封侯，兩人任大司馬，六人做到九卿二千石，還有十幾個人做了侍中一類的官。
傅太后地位既然尊貴了，便更為驕橫，和成帝的母親說話，甚至稱呼她為老太婆。傅太后曾經(jīng)輿中山孝王的母親馮太后一同侍奉元帝，追想往事，心中怨恨，就用詛咒的罪名誣陷馮太后，命她自殺。元壽元年，傅太后去世，與元帝合葬在渭陵，稱為孝元傅皇后。
定陶王的丁姬，是哀帝的母親，是傳授《易》的祖師丁將軍的玄孫女。丁姬原籍山陽瑕丘，父親官至廬江太守。開始定陶恭王先被封為山陽王，丁氏便將其女送去給他做姬妾。定陶王的王后姓張，母親叫鄭禮，是傅太后的同母妹妹。太后因為親戚的緣故，希望王后生個兒子，卻始終沒有。祇有丁姬在河平四年生下哀帝。丁姬被尊封為帝太后，有兩個哥哥丁忠、丁明。丁明以皇帝舅舅的身份封為陽安侯。丁忠死得早，就封他的兒子丁滿為平周侯。太后有兩位叔父丁憲、丁望。丁望封為左將軍，丁憲封為太仆。丁明任大司馬驃騎將軍，輔佐朝政。丁氏家族一共有兩人封侯，一人為大司馬，將軍、九卿、二千石共六人，任侍中等官職的也有十幾個人。丁氏、傅氏兩家在一二年裹驟然興盛起來。但哀帝并不給他們很多權(quán)力，他們的權(quán)勢比不上成帝在位時的王氏家族。
建平二年，丁太后去世。哀帝說：“《詩經(jīng)》裹說‘生不同室，死則同穴’。昔日季武子建造寢陵，杜氏的墳?zāi)骨『迷谖麟A下，杜氏請求合葬，季武子同意了。拊葬的禮法，從周代就已實行了。孝子侍奉死者如同侍奉生者，帝太后應(yīng)當(dāng)在恭皇的陵園修建陵墓?！本团纱笏抉R驃騎將軍丁明東行送葬，前往定陶，丁氏的顯貴轟動了山東。
哀帝去世后，王莽執(zhí)掌朝政，指使有關(guān)官員舉報丁氏、傅氏家族的罪行。王莽用太皇太后的詔書將他們?nèi)苛T官，丁氏一族被趕回原籍。王莽奏請貶傅太后的尊號為定陶共王母，丁太后稱為丁姬。
元始五年，王莽又說“共王母、丁姬先前不遵臣妾之道，甚至埋葬在渭陵，墳冢和元帝一樣高，懷抱帝太后、皇太太后的璽綬下葬，不合禮法。按禮法應(yīng)當(dāng)改葬，請求掘開共王母和丁姬的墳?zāi)?，取出璽綬銷毀，把共王母和丁姬遷回定陶，埋葬在共王附近，而按照原來的形式埋葬丁姬。”太后認(rèn)為這些事都已經(jīng)過去了，不必再發(fā)掘墳?zāi)?。王莽堅持這樣做，太后就下詔說：“在舊棺再做一層槨，另外修墳，用太牢祭祀?！敝]者護發(fā)掘傅太后的墳?zāi)?，墳冢崩塌壓死了幾百人；打開丁姬的槨木，冒出火來，火焰高達四五丈，吏卒們用水把火澆滅才得以進去，大火燒掉了槨裹的器物。
王莽又上奏說：“先前共王母擅自居住在桂宮，上天震怒，燒掉了正殿；丁姬死后，葬儀不合禮制，以致大火燒掉了槨木。這是上天告訴我們，應(yīng)當(dāng)按照媵妾的待遇給她們重新埋葬。我上次奏請按原來的形式改葬丁姬，仍然過于優(yōu)待。共王母和丁姬的棺木都用了衹有帝后才能使用的梓宮，而珠玉之衣也不是藩王姬妾應(yīng)當(dāng)穿的，請求改為木棺，去掉珠玉衣，按媵妾的身份埋葬丁姬?！弊嗾埍辉S可了。打開傅太后的棺木后，臭氣幾里之內(nèi)都能聞到。在朝的大臣們都迎合王莽的心思，交納錢帛，派遣家人和四方子弟共十余萬人，拿著工具，幫助掘平共王母和丁姬原來的墳冢，費時二十天都掘平了。王莽又在那片地方圍上一周荊棘，作為后世的警戒。當(dāng)時有一群燕子大約幾千只，銜土投到丁姬的空穴中。丁氏、傅氏家族敗落以后，孔鄉(xiāng)侯傅晏將家屬遷到合浦，族人都回到原籍。衹有高武侯傅喜保全了自己，另有其列傳。
孝哀帝的傅皇后，是定陶太后堂弟的女兒。哀帝做定陶王的時候，傅太后打算親上加親，就將傅氏女許配于哀帝。哀帝入京立為太子，傅氏女做了太子妃。哀帝即位后，成帝的棺木還在前殿，傅太后就封傅妃的父親傅晏為孔鄉(xiāng)侯，和哀帝的舅舅陽安侯丁明同一天受封。當(dāng)時師丹進諫，認(rèn)為“天下都為君主一人所有，親戚還擔(dān)心得不到富貴嗎？像這樣倉促的行事，恐怕不能長久?。 备店谭夂詈笠粋€多月，傅妃被冊立為皇后。傅氏家族興盛起來，傅晏的地位最為顯貴。哀帝去世，王莽稟告太皇太后下韶說：“定陶共王太后和孔鄉(xiāng)侯傅晏一同合謀，背棄恩德，忘記根本，恣意妄為，行不軌之事，甚至和皇帝用同一稱號，死后，竟然又配祭宗廟，坐于左側(cè)，狂妄無禮，大逆不道。現(xiàn)在命令孝哀皇后退居桂宮?！庇诌^了一：個多月，傅皇后又和孝成趟皇后一起被廢為庶人，隨之她在陵園中自殺了。
孝元帝的馮昭儀，是平帝的祖母。元帝即位的第二年，馮昭儀被選入后宮。當(dāng)時她的父親馮奉世任執(zhí)金吾。昭儀開始是長使，幾個月后升為美人，五年后到外舍生下一個兒子，被封為健仔。當(dāng)時她的父親馮奉世是右將軍光祿勛，馮奉世的長子馮野于是左馮翊，父子一同在朝廷做官，人們認(rèn)為他們的才能和官位相符，并非足由于女兒受皇帝寵愛的緣故。而馮侄仔得到的寵幸和傅昭儀不相一L下。
建昭年間，元帝到虎圈觀看斗獸，后宮都坐在一旁。一頭熊逃出虎圈，攀上檻欄要跑到殿上來。左右的貴人像傅昭儀等都嚇跑了，馮使伃卻徑直走上前去，擋住了熊，站在那兒，左右侍衛(wèi)殺掉了熊。元帝問道： “人們都又驚又怕，你為什么上前擋住熊？”健仔回答說：“猛獸抓到人后就會停下來，我怕熊走到陛下那裹，所以用身體擋住了它?！痹鄯浅８锌?，因此對馮健仔倍加敬重，而傅昭儀等人很是慚愧。第二年夏，馮健伃的兒子封為信都王，使伃被尊封為昭儀。元帝去世后，馮昭儀稱為信都太后，和信都王一同住在儲元宮。河平年間，跟隨兒子去了封國。信都王后來遷到中山，就是中山孝王。
后來，成帝召定陶王入京冊立為太子，又封中山王的舅舅馮參為宜鄉(xiāng)侯。馮參，是馮太后的小弟弟。這一年，中山孝王去世，有一個兒子，繼承王位，當(dāng)時還不滿周歲，得了眚病，太后親自撫養(yǎng)，屢次祈神求福。
哀帝即位后，派中郎謁者張由帶著醫(yī)生去給中山小王治病。張由平時有狂病，發(fā)病時一怒之下就離開中山，回到長安。尚書行文斥責(zé)張由擅自離開的罪責(zé)，張由很害怕，就誣告中山太后詛咒皇上和太后。太后就是傅昭儀，平時常常怨恨馮太后，因此派御史丁玄審理此事，把中山國的侍者、官吏以及馮氏兄弟一百多人全部收監(jiān)，分別關(guān)押在洛陽、魏郡、鉅鹿。幾十天來毫無收獲，又派中謁者令史立和丞相長史大鴻臚丞一同審理。史立迎合傅太后的旨意，希望得以封侯，審問馮太后的妹妹馮習(xí)和守寡的弟媳君之，死了幾十人。巫師劉吾招認(rèn)了詛咒之事，醫(yī)生徐遂成說馮習(xí)、君之曾經(jīng)說“武帝時醫(yī)生修氏治好武帝的病，賞錢二千萬，現(xiàn)在治好了皇上，卻不能封侯，不如殺掉皇上，讓中山王代替他，就能夠封侯了?！笔妨⒌热松献囫T太后等行詛咒之術(shù)，要謀反，實屬大逆不道。他們責(zé)問馮太后，太后不肯招。史立說：“熊跑到殿上的時候多么勇敢啊，現(xiàn)在怎么害怕了！”太后回來后對左右侍者說；“這是宮中的話，前朝的舊事，官吏們?nèi)绾文苤溃窟@是要陷害我的明證?！本头咀詺⒘?。
太后沒死之前，有司奏請誅殺太后，哀帝不忍心這樣做，就下令將太后廢為庶人，遷居云陽宮。太后死后，有司又上奏“太后死在下韶廢掉之前?！彼煜律貢粗T侯王太后的禮儀下。宜鄉(xiāng)侯馮參、君之、馮習(xí)的丈夫和兒子等那些被牽連的人，有的自殺，有的被處以死刑。馮參的女兒馮弁是中山孝王的王后，生了兩個女兒，有司奏請將她廢為庶人，和馮氏家族一起遷回原籍。張由憑著首先告發(fā)此事被賜予關(guān)內(nèi)侯的爵位，史立升為中太仆。
哀帝去世后，大司徒孔光上奏說“張由先前誣告皇族，史立將人置于死地，使朝廷與天下人結(jié)下怨恨，以求升官加祿，獲得爵邑，幸而趕上大赦天下，請求將他們罷免為庶人，流放到合浦?！?/p>
中山王的衛(wèi)姬，是平帝的母親。衛(wèi)姬的父親衛(wèi)子豪，是中山盧奴人，官至衛(wèi)尉。衛(wèi)子豪的妹妹是宣帝的便伃，生下楚孝王；他的大女兒又是元帝的健仔，生了平陽公主。成帝時，中山孝王沒有兒子，皇上認(rèn)為衛(wèi)氏的女子都很吉祥，就把衛(wèi)子豪的小女兒許配給孝王。元延四年，衛(wèi)姬生下平帝。
平帝兩歲的時候，孝王去世，平帝繼承王位。哀帝去世，沒有后嗣，太皇太后和新都侯王莽迎中山王立為皇帝。王莽打算獨掌國政，鑒于丁氏、傅氏的教訓(xùn)，讓平帝作為成帝的后嗣，
平帝的母親衛(wèi)姬和外祖父家不到京城來。于是又立宗室桃鄉(xiāng)侯的兒子劉成都為中山王，奉守中山孝王之后，派少傅左將軍甄豐賜給衛(wèi)姬璽綬，拜她為中山孝王后，把苦陘縣作為她的封邑。又賞賜平帝的舅舅衛(wèi)寶、衛(wèi)寶的弟弟衛(wèi)玄關(guān)內(nèi)侯的爵位。賜封平帝的三個妹妹，謁臣號為修義君，哉皮號為承禮君，鬲子號為尊德君，食邑每人二千戶。王莽的大兒子王宇反對父親排斥衛(wèi)氏，恐怕以后將會大禍臨頭，就暗中和衛(wèi)寶書信往來，教衛(wèi)姬上書謝恩，順便上陳丁氏、傅氏舊曰的罪行，希望能到京師來。王莽稟告太皇太后，下詔給有司說：“中山孝王后深明大義，上奏故定陶傅太后、丁姬違背天理，妄加尊號之罪，把定陶王遷到信都，又在京師為共王立廟，如同對待天子一樣，她們不服從天命，輕慢圣人的至言，破壞法度，地位與稱號都超越了尺度。因此上天震怒，放火燒毀了她們的宮殿，六年之內(nèi)，災(zāi)禍接二連三，終于使孝哀帝深受其害，不合天意，短命暴亡，又使共王的祭祀斷絕，靈魂無處存身。朕希望孝王后深求經(jīng)書大義，謹(jǐn)遵圣人教誨，有鑒于古人之禍亂，近世的災(zāi)殃，順應(yīng)天命，謹(jǐn)奉圣人之言，從而永遠(yuǎn)保全王國，獲取上天的賜福，使中山孝王的祭祀永世不絕。造就是最大的福瑞吉祥。朕非常贊許。褒揚并賞賜仁義良善，是圣王之舉，將中山故安的七千戶人家賞給為中山后的封邑，加賜王后和中山王每人黃金一百斤，增加傅相以下官吏的秩祿。”
衛(wèi)姬終日啼哭，希望見到平帝，卻衹是增加了封邑。王宇又教她上書請求來京師。正趕上事情敗露，王莽殺掉王宇，將衛(wèi)氏宗族全部誅滅。衛(wèi)實的女兒是中山王后，被廢掉皇后的封號，流放到合浦。衹留下衛(wèi)后，王莽篡國以后，將她廢為家人，一年多后去世，埋葬在中山孝王陵旁?！⌒⑼跻嫉耐趸屎?，是宣堡公太傅大司馬王菱的女兒。芒童即位時衹有九歲，由盛童的母親太皇太后行使皇帝的權(quán)力，而王差主持政事。王差打算按照霍光的先例，把女兒許配給衛(wèi)童，但太后不想這樣做。王莽就使用欺詐的手段，使女兒終于能夠進宮，藉此提高自己的地位，這件事記載在王莽的本傳里。太后沒有辦法，就只好同意了，派長樂少府夏侯藩、宗正劉宏、少府宗伯鳳、尚書令平晏下聘禮，又賜給太師孔光、大司徒馬宮、大司空甄豐、左將軍孫建、執(zhí)金吾尹賞、行太常事太中大夫劉歆以及太卜、太史令以下四十九名官員皮冠素服，用來進行祭神和占卜，以太牢禮祭祀宗廟，挑選吉利的月份和日期。第二年春，派大司徒馬宮、大司空甄豐、左將軍孫建、右將軍甄邯、光祿大夫劉歆帶著車駕到安漢公的府第去迎娶皇后。馬宮、甄豐、劉歆將璽綬授與皇后，皇后登上車輦，沿途設(shè)置侍衛(wèi)警戒，清掃道路，在吉利的時曰經(jīng)過上林延壽門，進入未央宮前殿。大臣們站在規(guī)定的位置上，向帝后行大禮，又宣布大赦天下。加封皇后的父親安漢公方圓百里的封邑，賞賜迎娶皇后和完成婚姻大禮的人，從三公以下以至于管理長樂宮、未央宮和安漢公府第的縐宰，都增加了秩祿，有差別地賞賜了黃金和布帛?；屎蟊粌粤⒌牡谌齻€月，按照禮法去參拜高祖的寢廟。封其父親安漠公的尊號為宰衡，地位在諸侯王之上。賜給安漢公夫人的封號為功顯君，并賜給食邑。封安漢公的兒子王安為褒新侯，王臨為賞都侯。
皇后在位一年多，平帝逝世。王莽立孝宣皇帝的玄孫劉嬰為孺子，自己代理皇帝的職位，尊奉皇后為皇太后。過了三年，王莽即皇帝位，封劉嬰為定安公，將皇太后的封號改為定安公太后。太后當(dāng)時衹有十八歲，為人溫順貞靜，有節(jié)操。自從劉氏被廢，經(jīng)常稱病不去朝見。王莽對她又敬重又忌憚又憐惜，想再把她嫁出去，就改封她為黃皇室主，讓立國將軍成新公孫建的世子盛裝，帶著醫(yī)生前去探病。太后大怒，鞭打她身旁的侍者。從此得了病，便不肯起來，王莽也就不再勉強她了。等到漢軍誅滅王莽，火燒了未央宮，太后說： “還有什么臉面再去見漢家的人呢！”就跳進火裹自殺了。贊曰：《易經(jīng)》在論及吉兇時講了損盈而益謙的道理，天地鬼神以至人間無不如此。而由受寵愛的女子的發(fā)跡，可以由最低微一躍而成為皇后，沒有立過功勞卻家富人顯，這本來就是為道家所畏懼的，是災(zāi)禍的根源。從漢朝興起一直到孝子帝，外戚裹憑著美色擅寵后宮而聞名的有二十多人，但能夠保全自己的地位和家族的，衹有文帝、景帝、武帝的太后和邛成太后四個人。至于像史良娣、王悼后、許恭哀后她們，雖然自己都無辜被害，但家族承蒙舊曰的恩德，不敢放肆妄為，因此得以保全。其余的人重則滅族，輕則被流放，唉！為人處事以此為借鑒，也就可以應(yīng)付各種變化了。
參考資料：
1、佚名.道客巴巴.http://www.doc88.com/p-67630409784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