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張良字子房，其先韓人也。大父開地，相韓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父平，相釐王、悼惠王。悼惠王二十三年，平卒，卒二十歲，秦滅韓。良少，未宦事韓。韓破，良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翻以家財求客刺秦王，為韓報仇，以五世相韓故。

　　良嘗學(xué)禮淮陽，東見倉海君，得力士，為鐵椎重百二十斤。秦皇帝東游，至博狼沙中，良與客狙擊秦皇帝，誤中副車。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求賊急甚。良乃更名姓，亡匿下邳。

　　良嘗間從容步游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墮其履圯下，顧謂良曰：“孺子下取履！”良愕然，欲歐之。為其老，乃強(qiáng)忍，下取履，因跪進(jìn)。父以足受之，笑去。良殊大驚。父去里所，復(fù)還，曰：“孺子可教矣。后五日平明，與我期此?！绷家蚬郑蛟唬骸爸Z?！蔽迦掌矫?，良往。父已先在，怒曰：“與老人期，后，何也？去，后五日蚤會?！蔽迦?，雞鳴往。父又先在，復(fù)怒曰：“后，何也？去，后五日復(fù)蚤來?！蔽迦?，良夜半往。有頃，父亦來，喜曰：“當(dāng)如是?！背鲆痪帟?，曰：“讀是則為王者師。后十年興。十三年，孺子見我，濟(jì)北穀城山下黃石即我已?！彼烊ゲ灰?。旦日視其書，乃《太公兵法》。良因異之，常習(xí)讀誦。

　　居下邳，為任俠。項伯嘗殺人，從良匿。

　　后十年，陳涉等起，良亦聚少年百余人。景駒自立為楚假王，在留。良欲往從之，行道遇沛公。沛公將數(shù)千人略地下邳，遂屬焉。沛公拜良為廄將。良數(shù)以《太公兵法》說沛公，沛公喜，常用其策。良為它人言，皆不省。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從不去。

　　沛公之薛，見項梁，共立楚懷王。良乃說項梁曰：“君已立楚后，韓諸公子橫陽君成賢，可立為王，益樹黨?！表椓菏沽记箜n成，立為韓王。以良為韓司徒，與韓王將千余人西略韓地，得數(shù)城，秦輒復(fù)取之，往來為游兵穎川。

　　沛公之從雒陽南出轘轅，良引兵從沛公，下韓十余城，擊楊熊軍。沛公乃令韓王成留守陽翟，與良俱南，攻下宛，西入武關(guān)。沛公欲以二萬人擊秦峣關(guān)下軍，良曰：“秦兵尚強(qiáng)，未可輕。臣聞其將屠者子，賈豎易動以利。愿沛公且留壁，使人先行，為五萬人具食，益張旗幟諸山上，為疑兵，令酈食其持重寶啖秦將?！鼻貙⒐B和俱西襲咸陽，沛公欲聽之。良曰：“此獨其將欲叛，士卒恐不從。不從必危，不如因其解擊之?！迸婀艘鴵羟剀?，大破之。逐北至藍(lán)田，再戰(zhàn)，秦兵竟敗。遂至咸陽，秦王子嬰降沛公。

　　沛公入秦，宮室帷帳狗馬重寶婦女以千數(shù)，意欲留居之。樊噲諫，沛公不聽。良曰：“夫秦為無道，故沛公得至此。為天下除殘去賊，宜縞素為資。今始入秦，即安其樂，此所謂‘助桀為虐’。且‘忠言逆耳利于行，毒藥苦口利于病’，愿沛公聽樊噲言。”沛公乃還軍霸上。

　　項羽至鴻門，欲擊沛公，項伯夜馳至沛公軍，私見良，欲與俱去。良曰：“臣為韓王送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義?！蹦司哒Z沛公。沛公大驚，曰：“為之奈何？”良曰：“沛公誠欲背項王邪？”沛公曰：“鯫生說我距關(guān)毋內(nèi)諸侯，秦地可王也，故聽之。”良田：“沛公自度能卻項王乎？”沛公默然，曰：“今為奈何？”良因要項伯見沛公。沛公與伯飲，為壽，結(jié)婚，令伯具言沛公不敢背項王，所以距關(guān)者，備它盜也。項羽后解，語在《羽傳》。

　　漢元年，沛公為漢王，王巴、蜀，賜良金百溢，珠二斗，良具以獻(xiàn)項伯。漢王亦因令良厚遺項伯，使請漢中地。項王許之。漢王之國，良送至褒中，遣良?xì)w韓。良因說漢王燒絕棧道，示天下無還心，以固項王意。乃使良還。行，燒絕棧道。

　　良?xì)w至韓，聞項羽以良從漢王故，不遣韓王成之國，與俱東，至彭城殺之。時漢王還定三秦，良乃遺項羽書曰：“漢王失職，欲得關(guān)中，如約即止，不敢復(fù)東?！庇忠札R反書遺羽，曰：“齊與趙欲并滅楚?！表椨鹨怨时睋酏R。良乃間行歸漢。漢王以良為成信侯，從東擊楚。至彭城，漢王兵敗而還。至下邑，漢王下馬踞鞍而問曰：“吾欲捐關(guān)已東等棄之，誰可與共功者？”良曰：“九江王布，楚梟將，與項王有隙，彭越與齊王田榮反梁地，此兩人可急使。而漢王之將獨韓信可屬大事，當(dāng)一面。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楚可破也。”漢王乃遣隨何說九江王布，而使人連彭越。及魏王豹反，使韓信特將北擊之，因舉燕、代、齊、趙。然卒破楚者，此三人力也。

　　良多病，未嘗特將兵，常為畫策臣，時時從。

　　漢三年，項羽急圍漢王于滎陽，漢王憂恐，與酈食其謀橈楚權(quán)。酈生曰：“昔湯伐桀，封其后杞；武王誅紂，封其后宋。今秦?zé)o德，伐滅六國，無立錐之地。陛下誠復(fù)立六國后，此皆爭戴陛下德義，愿為臣妾。德義已行，南面稱伯，楚必斂衽而朝。”漢王曰：“善。趣刻印，先生因行佩之?！?/p>

　　酈生未行，良從外來謁漢王。漢王方食，曰：“客有為我計橈楚權(quán)者?！本咭葬B生計告良曰：“于子房何如？”良曰：“誰為陛下畫此計者？陛下事去矣。”漢王曰：“何哉？”良曰：“臣請借前箸以籌之。昔湯、武伐桀、紂封其后者，度能制其死命也。今陛下能制項籍死命乎？其不可一矣。武王入殷，表商容閭，式箕子門，封比干墓，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二矣。發(fā)巨橋之粟，散鹿臺之財，同賜貧窮，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三矣。殷事以畢，偃革為軒，倒載干戈，示不復(fù)用，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四矣。休馬華山之陽，示無所為，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五矣。息牛桃林之野，天下不復(fù)輸積，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六矣。且夫天下游士，離親戚，棄墳?zāi)?，去故舊，從陛下者，但日夜望咫尺之地。今乃立六國后，唯無復(fù)立者，游士各歸事其主，從親戚，反故舊，陛下誰與取天下乎？其不可七矣。且楚唯毋強(qiáng)，六國復(fù)橈而從之，陛下焉得而臣之？其不可八矣。誠用此謀，陛下事去矣?！睗h王轟食吐哺，罵曰：“豎儒，幾敗乃公事！”令趣銷印。

　　后韓信破齊欲自立為齊王，漢王怒。良說漢王，漢王使良授齊王信印。語在《信傳》。

　　五年冬，漢王追楚至陽夏南，戰(zhàn)不利，壁固陵，諸侯期不至。良說漢王，漢王用其計，諸侯皆至。語在《高紀(jì)》。

　　漢六年，封功臣。良未嘗有戰(zhàn)斗功，高帝曰：“運籌策帷幄中，決勝千里外，子房功也。自擇齊三萬戶。”良曰：“始臣起下邳，與上會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計，幸而時中，臣愿封留足矣，不敢當(dāng)三萬戶。”乃封良為留侯，與蕭何等俱封。

　　上已封大功臣二十余人，其余日夜?fàn)幑Χ粵Q，未得行封。上居雒陽南宮，從復(fù)道望見諸將往往數(shù)人偶語。上曰：“此何語？”良曰：“陛下不知乎？此謀反耳。”上曰：“天下屬安定，何故而反？”良曰：“陛下起布衣，與此屬取天下，今陛下已為天子，而所封皆蕭、曹故人所親愛，而所誅者皆平生仇怨。今軍吏計功，天下不足以遍封，此屬畏陛下不能盡封，又恐見疑過失及誅，故相聚而謀反耳?！鄙夏藨n曰：“為將奈何？”良曰：“上平生所憎，群臣所共知，誰最甚者？”上曰：“雍齒與我有故怨，數(shù)窘辱我，我欲殺之，為功多，不忍。”良曰：“今急先封雍齒，以示群臣，群臣見雍齒先封，則人人自堅矣?！庇谑巧现镁疲庥糊X為什方侯，而急趣丞相、御史定功行封。群臣罷酒，皆喜曰：“雍齒且侯，我屬無患矣?！?/p>

　　劉敬說上者關(guān)中，上疑之。左右大臣皆山東人，多勸上都雒陽：“雒陽東有成皋，西有殽、黽，背河鄉(xiāng)雒，其固亦足恃?！绷荚唬骸蚌藐栯m有此固，其中小，不過數(shù)百里，田地薄，四面受敵，此非用武之國。夫關(guān)中左殽、函，右隴、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固守，獨以一面東制諸侯。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此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劉敬說是也?！庇谑巧霞慈振{，西都關(guān)中。

　　良從入關(guān)。性多疾，即道引不食谷，閉門不出歲余。

　　上欲廢太子，立戚夫人子趙王如意。大臣多爭，未能得堅決也。呂后恐，不知所為?；蛑^呂后曰：“留侯善畫計，上信用之。”呂后乃使建成侯呂澤劫良，曰：“君常為上謀臣，今上日欲易太子，君安得高枕而臥？”良曰：“始上數(shù)在急困之中，幸用臣策；今天下安定，以愛欲易太子，骨肉之間，雖臣等百人何益！”呂澤強(qiáng)要曰：“為我畫計?！绷荚唬骸按穗y以口舌爭也。顧上有所不能致者四人。四人年老矣，皆以上嫚娒士，故逃匿山中，義不為漢臣。然上高此四人。今公誠能毋愛金玉璧帛，今太子為書，卑辭安車，因使辯士固請，宜來。來，以為客，時從入朝，令上見之，則一助也?！庇谑菂魏罅顓螡墒谷朔钐訒?，卑辭厚禮，迎此四人。四人至，客建成侯所。

　　漢十一年，黥布反，上疾，欲使太子往擊之。四人相謂曰：“凡來者，將以存太子。太子將兵，事危矣?！蹦苏f建成侯曰：“太子將兵，有功即位不益，無功則從此受禍。且太子所與俱諸將，皆與上定天下梟將也，今乃使太子將之，此無異使羊?qū)⒗?，皆不肯為用，其無功必矣。臣聞‘母愛者子抱’，今戚夫人日夜侍御，趙王常居前，上曰‘終不使不肖子居愛子上’，明其代太子位必矣。君何不急請呂后承間為上泣言：‘黥布，天下猛將，善用兵，今諸將皆陛下故等夷，乃令太子將，此屬莫肯為用，且布聞之，鼓行而西耳。上雖疾，強(qiáng)載輜車，臥而護(hù)之，諸將不敢不盡力。上雖苦，強(qiáng)為妻子計?！庇谑菂螡梢挂妳魏蟆魏蟪虚g為上泣而言，如四人意。上曰：“吾惟之，豎子固不足遣，乃公自行耳?！庇谑巧献詫⒍鴸|，群臣居守，皆送至霸上。良疾，強(qiáng)起至曲郵，見上曰：“臣宜從，疾甚。楚人剽疾，愿上慎毋與楚爭鋒?！币蛘f上令太子為將軍監(jiān)關(guān)中兵。上謂“子房雖疾，強(qiáng)臥傅太子”。是時，叔孫通已為太傅，良行少傅事。

　　漢十二年，上從破布?xì)w，疾益甚，愈欲易太子。良諫不聽，因疾不視事。叔孫太傅稱說引古，以死爭太子。上陽許之，猶欲易之。及晏，置酒，太子侍。四人者從太子，年皆八十有余，須眉皓白，衣冠甚偉。上怪，問曰：“何為者？”四人前對，各言其姓名。上乃驚曰：“吾求公，避逃我，今公何自從吾兒游乎？”四人曰：“陛下輕士善罵，臣等義不辱，故恐而亡匿。今聞太子仁孝，恭敬愛士，天下莫不延頸愿為太子死者，故臣等來?！鄙显唬骸盁┕易湔{(diào)護(hù)太子。”

　　四人為壽已畢，趨去。上目送之，召戚夫人指視曰：“我欲易之，彼四人為之輔，羽翼已成，難動矣。呂氏真乃主矣?！逼莘蛉似椋显唬骸盀槲页?，吾為若楚歌。”歌曰：“鴻鵠高飛，一舉千里。羽翼以就，橫絕四海。橫絕四海，又可奈何！雖有矰繳，尚安所施！”歌數(shù)闋，戚夫人歔欷流涕。上起去，罷酒。竟不易太子者，良本招此四人之力也。

　　良從上擊代，出奇計下馬邑，及立蕭相國，所與從容言天下事甚眾，非天下所以存亡，故不著。良乃稱曰：“家世相韓，及韓滅，不愛萬金之資，為韓報仇強(qiáng)秦，天下震動。今以三寸舌為帝者師，封萬戶，位列侯，此布衣之極，于良足矣。愿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游耳?！蹦藢W(xué)道，欲輕舉。高帝崩，呂后德良，乃強(qiáng)食之，曰：“人生一世間，如白駒之過隙，何自苦如此！”良不得已，強(qiáng)聽食。后六歲薨。謚曰文成侯。

　　良始所見下邳圯上老父與書者，后十三歲從高帝過濟(jì)北，果得穀城山下黃石，取而寶祠之。及良死，并葬黃石。每上冢伏臘祠黃石。

　　子不疑嗣侯。孝文三年坐不敬，國除。

　　陳平，陽武戶牖鄉(xiāng)人也。少時家貧，好讀書，治黃帝、老子之術(shù)。有田三十畝，與兄伯居。伯常耕田，縱平使游學(xué)。平為人長大美色，人或謂平：“貧何食而肥若是？”其嫂疾平之不親家生產(chǎn)，曰：“亦食糠覈耳。有叔如此，不如無有！”伯聞之，逐其婦棄之。

　　及平長，可取婦，富人莫與者，貧者平亦愧之。久之，戶牖富人張負(fù)有女孫，五嫁夫輒死，人莫敢取，平欲得之。邑中有大喪，平家貧侍喪，以先往后罷為助。張負(fù)既見之喪所，獨視偉平，平亦以故后去。負(fù)隨平至其家，家乃負(fù)郭窮巷，以席為門，然門外多長者車轍。張負(fù)歸，謂其子仲曰：“吾欲以女孫予陳平?！敝僭唬骸捌截毑皇率?，一縣中盡笑其所為，獨奈何予之女？”負(fù)曰：“固有美如陳平長貧者乎？”卒與女。為平貧，乃假貸幣以聘，予酒肉之資以內(nèi)婦。負(fù)戒其孫曰：“毋以貧故，事人不謹(jǐn)。事兄伯如事乃父，事嫂如事乃母?！逼郊热埵吓?，資用益饒，游道日廣。

　　里中社，平為宰，分肉甚均。里父老曰：“善，陳孺子之為宰！”平曰：“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此肉矣！”

　　陳涉起王，使周市略地，立魏咎為魏王，與秦軍相攻于臨濟(jì)。平已前謝兄伯，從少年往事魏王咎，為太仆。說魏王，王不聽。人或讒之，平亡去。

　　項羽略地至河上，平往歸之，從入破秦，賜爵卿。項羽之東王彭城也，漢王還定三秦而東。殷王反楚，項羽乃以平為信武君，將魏王客在楚者往擊，殷降而還。項王使項悍拜平為都尉，賜金二十溢。居無何，漢攻下殷。項王怒，將誅定殷者。平懼誅，乃封其金與印，使使歸項王，而平身間行杖劍亡。度河，船人見其美丈夫，獨行，疑其亡將，要下當(dāng)有寶器金玉，目之，欲殺平。平心恐，乃解衣裸而佐刺船。船人知其無有，乃止。

　　平遂至修武降漢，因魏無知求見漢王，漢王召入。是時，萬石君石奮為中涓，受平謁。平等十人俱進(jìn)，賜食。王曰：“罷，就舍矣?！逼皆唬骸俺紴槭聛?，所言不可以過今日?！庇谑菨h王與語而說之，問曰：“子居楚何官？”平曰：“為都尉?！笔侨瞻萜綖槎嘉?，使參乘，典護(hù)軍。諸將盡讙，曰：“大王一日得楚之亡卒，未知高下，而即與共載，使監(jiān)護(hù)長者！”漢王聞之，愈益幸平，遂與東伐項王。至彭城，為楚所敗，引師而還。收散兵至滎陽，以平為亞將，屬韓王信，軍廣武。

　　絳、灌等或讒平曰：“平雖美丈夫，如冠玉耳，其中未必有也。聞平居家時盜其嫂；事魏王不容，亡而歸楚；歸楚不中，又亡歸漢。今大王尊官之，令護(hù)軍。臣聞平使諸將，金多者得善處，金少者得惡處。平，反復(fù)亂臣也，愿王察之?！睗h王疑之，以讓無知，問曰：“有之乎？”無知曰：“有?！睗h王曰：“公言其賢人何也？”對曰：“臣之所言者，能也；陛下所問者，行也。今有尾生、孝已之行，而無益于勝敗之?dāng)?shù)，陛下何暇用之乎？令楚、漢相距，臣進(jìn)奇謀之士，顧其計誠足以利國家耳。盜嫂、受金又安足疑乎？”漢王召平而問曰：“吾聞先生事魏不遂，事楚而去，今又從吾游，信者固多心乎？”平曰：“臣事魏王，魏王不能用臣說，故去事項王。項王不信人，其所任愛，非諸項即妻之昆弟，雖有奇士不能用。臣居楚聞漢王之能用人，故歸大王。裸身來，不受金無以為資。誠臣計畫有可采者，愿大王用之；使無可用者，大王所賜金具在，請封輸官，得請骸骨。”漢王乃謝，厚賜，拜以為護(hù)軍中尉，盡護(hù)諸將。諸將乃不敢復(fù)言。

　　其后，楚急擊，絕漢甬道，圍漢王于滎陽城。漢王患之，請割滎陽以西和。項王弗聽。漢王謂平曰：“天下紛紛，何時定乎？”平曰：“項王為人，恭敬愛人，士之廉節(jié)好禮者多歸之。至于行功賞爵邑，重之，士亦以此不附。今大王嫚而少禮，士之廉節(jié)者不來；然大王能饒人以爵邑，士之頑頓耆利無恥者亦多歸漢。誠各去兩短，集兩長，天下指麾即定矣。然大王資侮人，不能得廉節(jié)之士。顧楚有可亂者，彼項王骨鯁之臣亞父、鐘離<目末>、龍且、周殷之屬，不過數(shù)人耳。大王能出捐數(shù)萬斤金，行反間，間其君臣，以疑其心，項王為人意忌信讒，必內(nèi)相誅。漢因舉兵而攻之，破楚必矣?！睗h王以為然，乃出黃金四萬斤予平，恣所為，不問出入。

　　平既多以金縱反間于楚軍，宣言諸將鐘離<目末>等為項王將，功多矣，然終不得列地而王，欲與漢為一，以滅項氏，分王其地。項王果疑之，使使至漢。漢為太牢之具，舉進(jìn)，見楚使，即陽驚曰：“以為亞父使，乃項王使也！”復(fù)持去，以惡草具進(jìn)楚使。使歸，具以報項王，果大疑亞父。亞父欲急擊下滎陽城，項王不信，不肯聽亞父。亞父聞項王疑之，乃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為之！愿乞骸骨歸！”歸未至彭城，疽發(fā)背而死。

　　平乃夜出女子二千人滎陽東門，楚因擊之。平乃與漢王從城西門出去。遂入關(guān)，收聚兵而復(fù)東。

　　明年，淮陰侯信破齊，自立為假齊王，使使言之漢王。漢王怒而罵，平躡漢王。漢王寤，乃厚遇齊使，使張良往立信為齊王。于是封平以戶牖鄉(xiāng)。用其計策，卒滅楚。

　　漢六年，人有上書告楚王韓信反。高帝問諸將，諸將曰：“亟發(fā)兵坑豎子耳?！备叩勰?。以問平，平固辭謝，曰：’諸將云何？”上具告之。平曰：“人之上書言信反，人有聞知者乎？”曰：“未有?！痹唬骸靶胖?？”曰：“弗知?！逼皆唬骸氨菹卤肱c楚？”上曰：“不能過也?！逼皆唬骸氨菹聦⒂帽心軘稠n信者乎？”上曰：“莫及也?！逼皆唬骸敖癖蝗绯瑢⒏ゼ埃e兵擊之，是趣之戰(zhàn)也，竊為陛下危之?！鄙显唬骸盀橹魏?？”平曰：“古者天子巡狩，會諸侯。南方有云夢，陛下第出偽游云夢，會諸侯于陳。陳，楚之西界，信聞天子以好出游，其勢必郊迎謁。而陛下因禽之，特一力士之事耳。”高帝以為然，乃發(fā)使告諸侯會陳，“吾將南游云夢”。上因隨以行。行至陳，楚王信果郊迎道中。高帝豫具武士，見信，即執(zhí)縛之。語在《信傳》。

　　遂會諸侯于陳。還至雒陽，與功臣剖符定封，封平為戶牖侯，世世勿絕。平辭曰：“此非臣之功也?！鄙显唬骸拔嵊孟壬嬛\，戰(zhàn)勝克敵，非功而何？”平曰：“非魏無知臣安得進(jìn)？”上曰：“若子可謂不背本矣！”乃復(fù)賞魏無知。

　　其明年，平從擊韓王信于代。至平城，為匈奴圍，七日不得食。高帝用平奇計，使單于閼氏解，圍以得開。高帝既出，其計秘，世莫得聞。高帝南過曲逆，上其城，望室屋甚大，曰：“壯哉縣！吾行天下，獨見雒陽與是耳。”顧問御史：“曲逆戶口幾何？”對曰：“始秦時三萬余戶，間者兵數(shù)起，多亡匿，今見五千余戶。”于是詔御史，更封平為曲逆侯，盡食之，除前所食戶牖。

　　平自初從，至天下定后，常以護(hù)軍中尉從擊臧荼、陳豨、黥布。凡六出奇計，輒益邑封。奇計或頗秘，世莫得聞也。

　　高帝從擊布軍還，病創(chuàng)，徐行至長安。燕王盧綰反，上使樊噲以相國將兵擊之。既行，人有短惡噲者。高帝怒曰：“噲見吾病，乃幾我死也！”用平計，召絳侯周勃受詔床下，曰：“陳平乘馳傳載勃代噲將，平至軍中即斬噲頭！”二人既受詔，馳傳未至軍，行計曰：“樊噲，帝之故人，功多，又呂后女弟呂須夫，有親且貴，帝以忿怒故欲斬之，即恐后悔。寧囚而致上，令上自誅之?！蔽粗淋姡瑸閴?，以節(jié)召樊噲。噲受詔，即反接，載檻車詣長安，而令周勃代將兵定燕。

　　平行聞高帝崩，平恐呂后及呂須怒，乃馳傳先去。逢使者詔平與灌嬰屯于滎陽。平受詔，立復(fù)馳至官，哭殊悲，因奏事喪前，呂后哀之，曰：“君出休矣！”平畏讒之就，因固請之得宿衛(wèi)中。太后乃以為郎中令，日傅教帝。是后，呂須讒乃不得行。樊噲至，即赦復(fù)爵邑。

　　惠帝五年，相國曹參薨，安國侯王陵為右丞相，平為左丞相。

　　王陵，沛人也。始為縣豪，高祖微時兄事陵。及高祖起沛，人咸陽，陵亦聚黨數(shù)千人，居南陽，不肯從沛公。及漢王之還擊項籍，陵乃以兵屬漢。項羽取陵母置軍中，陵使至，則東鄉(xiāng)坐陵母，欲以招陵。陵母既私送使者，泣曰：“愿為老妾語陵，善事漢王。漢王長者，母以老妾故持二心。妾以死送使者。”遂伏劍而死。項王怒，亨陵母。陵卒從漢王定天下。以善雍齒，雍齒，高祖之仇。陵又本無從漢之意，以故后封陵，為安國侯。

　　陵為人少文任氣，好直言，為右丞相二歲，惠帝崩。高后欲立諸呂為王，問陵。陵曰：“高皇帝刑白馬而盟曰：‘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今王呂氏，非約也?！碧蟛徽f。問左丞相平及絳侯周勃等，皆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稱制，欲王昆弟諸呂，無所不可?！碧笙?。罷朝，陵讓平、勃曰：“始與高帝唼血而盟，諸君不在邪？今高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呂氏，諸君縱欲阿意背約，何面目見高帝于地下乎！”平曰：“于面折廷爭，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劉氏后，君亦不如臣?！绷隉o以應(yīng)之。于是呂太后欲廢陵，乃陽遷陵為帝太傅，實奪之相權(quán)。陵怒，謝病免，杜門竟不朝請，十年而薨。

　　陵之免，呂太后徙平為右丞相，以辟陽侯審食其為左丞相。食其亦沛人也。漢王之?dāng)∨沓俏?，楚取太上皇、呂后為質(zhì)，食其以舍人侍呂后。其后從破項籍為侯，幸于呂太后。及為相，不治，監(jiān)宮中，如郎中令，公卿百官皆因決事。

　　呂須常以平前為高帝謀執(zhí)樊噲，數(shù)讒平曰：“為丞相不治事，日飲醇酒，戲婦人?！逼铰?，日益甚。呂太后聞之，私喜。面質(zhì)呂須于平前，曰：“鄙語曰‘兒婦人口不可用’，顧君與我何如耳，無畏呂須之譖?！?/p>

　　呂太后多立諸呂為王，平偽聽之。及呂太后崩，平與太尉勃合謀，卒誅諸呂，立文帝，平本謀也。審食其免相，文帝立，舉以為相。太尉勃親以兵誅呂氏，功多；平欲讓勃位，乃謝病。文帝初立，怪平病，問之。平曰：“高帝時，勃功不如臣；及誅諸呂，臣功亦不如勃。愿以相讓勃?！庇谑悄艘蕴静獮橛邑┫?，位第一；平徙為左丞相，位第二。賜平金千斤，益封三千戶。

　　居頃之，上益明習(xí)國家事，朝而問右丞相勃曰：“天下一歲決獄幾何？”勃謝不知。問：“天下錢谷一歲出入幾何？”勃又謝不知。汗出洽背，愧不能對。上亦問左丞相平。平曰：“各有主者?！鄙显唬骸爸髡邽檎l乎？”平曰：“陛下即問決獄，責(zé)廷尉；問錢谷，責(zé)治粟內(nèi)史?！鄙显唬骸捌埜饔兄髡撸骱问乱?？”平謝曰：“主臣！陛下不知其弩下，使待罪宰相。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陰陽，順?biāo)臅r，下遂萬物之宜，外填撫四夷諸侯，內(nèi)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也。”上稱善。勃大慚，出而讓平曰：“君獨不素教我乎！”平笑曰：“君居其位，獨不知其任邪？且陛下即問長安盜賊數(shù)，又欲強(qiáng)對邪？”于是絳侯自知其能弗如平遠(yuǎn)矣。居頃之，勃謝免相，而平顓為丞相。

　　孝文二年，平薨，謚曰獻(xiàn)侯。傳子至曾孫何，坐略人妻棄市。王陵亦至玄孫，坐酎金國除。辟陽侯食其免后三歲而為淮南王所殺，文帝令其子平嗣侯。淄川王反，辟陽近淄川，平降之，國除。

　　始，平曰：“我多陰謀，道家之所禁。吾世即廢，亦已矣，終不能復(fù)起，以吾多陰禍也?！逼浜笤鴮O陳掌以衛(wèi)氏親戚貴，愿得續(xù)封，然終不得也。

　　周勃，沛人。其先卷人也，徙沛。勃以織薄曲為生，常以吹簫給喪事，材官引強(qiáng)。

　　高祖為沛公初起，勃以中涓從攻胡陵，下方與。方與反，與戰(zhàn)，卻敵。攻豐。擊秦軍碭東。還軍留及蕭。復(fù)攻碭，破之。下下邑，先登，賜爵五大夫。攻蒙、虞，取之。擊章邯車騎殿。略定魏地。攻轅戚、東纟昬，以往至栗，取之。攻齧桑，先登。擊秦軍阿下，破之。追至濮陽，下蘄城。攻都關(guān)、定陶，襲取宛朐，得單父令。夜襲取臨濟(jì)，攻壽張，以前至卷，破李由雍丘下。攻開封，先至城下為多。后章邯破項梁，沛公與項羽引兵東如碭。自初起沛還至碭，一歲二月。楚懷王封沛公號武安侯，為碭郡長。沛公拜勃為襄賁令。從沛公定魏地，攻東郡尉于成武，破之。攻長社，先登。攻潁陽、緱氏，絕河津。擊趙賁軍尸北。南攻南陽守齮，破武關(guān)、峣關(guān)。攻秦軍于藍(lán)田。至咸陽，滅秦。

　　項羽至，以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勃爵為威武侯。從入漢中，拜為將軍。還定三秦，賜食邑懷德。攻槐里、好畤，最。北擊趙賁、內(nèi)史保于咸陽，最。北救漆。擊章平、姚卬軍。西定汧。還下眉阝、頻陽。圍章邯廢丘，破之。西擊益已軍，破之。攻上邽。東守峣關(guān)。擊項籍。攻曲遇，最。還守敖倉，追籍。籍已死，因東定楚地泗水、東?？?，凡得二十二縣。還守雒陽、櫟陽，賜與潁陰侯共食鐘離。以將軍從高祖擊燕王臧荼，破之易下。所將卒當(dāng)馳道為多。賜爵列侯，剖符世世不絕。食絳八千二百八十戶。

　　以將軍從高帝擊韓王信于代，降下霍人。以前至武泉，擊胡騎，破之武泉北。轉(zhuǎn)攻韓信軍銅鞮，破之。還，降太原六城。擊韓信胡騎晉陽下，破之，下晉陽。后擊韓信軍于硰石，破之，追北八十里。還攻樓煩三城，因擊胡騎平城下，所將卒當(dāng)馳道為多。勃遷為太尉。擊陳豨，屠馬邑。所將卒斬豨將軍乘馬降。轉(zhuǎn)出韓信、陳豨、趙利軍于樓煩，破之。得豨將宋最、雁門守圂。因轉(zhuǎn)攻得云中守遬、丞相箕肄、將軍博。定雁門郡十七縣、云中郡十二縣。因復(fù)擊豨靈丘，破之，斬豨丞相程縱、將軍陳武、都尉高肄。定代郡九縣。

　　燕王盧綰反，勃以相國代樊噲將，擊下薊，得綰大將抵，丞相偃、奪陘，太尉弱、御史大夫施屠渾都。破綰軍上蘭，后擊綰軍沮陽。追至長城，定上谷十二縣、右北平十六縣、遼東二十九縣、漁陽二十二縣。最從高帝得相國一人，丞相二人，將軍，二千石各三人；別破軍二，下城三，定郡五、縣七十九，得丞相、大將各一人。

　　勃為人木強(qiáng)敦厚，高帝以為可屬大事。勃不好文學(xué)，每召諸生說士，東鄉(xiāng)坐責(zé)之：“趣為我語?！逼渥瞪傥娜绱?。

　　勃既定燕而歸，高帝已崩矣，以列侯事惠帝，惠帝六年，置太尉官，以勃為太尉。十年，高后崩。呂祿以趙王為漢上將軍，呂產(chǎn)以呂王為相國，秉權(quán)，欲危劉氏。勃與丞相平、朱虛侯章共誅諸呂。語在《高后紀(jì)》。

　　于是陰謀以為“少帝及濟(jì)川、淮陽、恒山王皆非惠帝子，呂太后以計詐名它人子，殺其母，養(yǎng)之后宮，令孝惠子之，立以為后，用強(qiáng)呂氏。今已滅諸呂，少帝即長用事，吾屬無類矣，不如視諸侯賢者立之?！彼煊⒋?，是為孝文皇帝。

　　東牟侯興居，朱虛侯章弟也，曰：“誅諸呂，臣無功，請得除宮。”乃與太仆汝陰侯滕公入宮。滕公前謂少帝曰：“足下非劉氏，不當(dāng)立?！蹦祟欦庾笥覉?zhí)戟，皆仆兵罷。有數(shù)人不肯去，宦者令張釋諭告，亦去。滕公召乘輿車載少帝出。少帝曰：“欲持我安之乎？”滕公曰：“就舍少府?！蹦朔钐熳臃{，迎皇帝代邸，報曰：“宮謹(jǐn)除。”皇帝入未央宮，有謁者十人持越衛(wèi)端門，曰：“天子在地，足下何為者？”不得入。太尉往喻，乃引兵去，皇帝遂入。是夜，有司分部誅濟(jì)川、淮陽、常山王及少帝于邸。

　　文帝即位，以勃為右丞相，賜金五千斤，邑萬戶。居十余月，人或說勃曰：“君既誅諸呂，立代王，威震天下，而君受厚賞、處尊位以厭之，則禍及身矣！”勃懼，亦自危，乃謝請歸相印。上許之。歲余，陳丞相平卒，上復(fù)用勃為相。十余月，上曰：“前日吾召列侯就國，或頗未能行，丞相朕所重，其為朕率列侯之國。”乃免相就國。

　　歲余，每河?xùn)|守尉行縣至絳，絳侯勃自畏恐誅，常被甲，令家人持兵以見。其后人有上書告勃欲反，下廷尉，逮捕勃治之。勃恐，不知置辭。吏稍侵辱之。勃以千金與獄吏，獄吏乃書牘背示之，曰“以公主為證”。公主者，孝文帝女也，勃太子勝之尚之，故獄吏教引為證。初，勃之益封，盡以予薄昭。及系急，薄昭為言薄太后，太后亦以為無反事。文帝朝，太后以冒絮提文帝，曰：“絳侯綰皇帝璽，將兵于北軍，不以此時反，今居一小縣，顧欲反邪！”文帝既見勃獄辭，乃謝曰：“吏方臉而出之?！庇谑鞘故钩止?jié)赦勃，復(fù)爵邑。勃既出，曰：“吾嘗將百萬軍，安知獄吏之貴也！”

　　勃復(fù)就國，孝文十一年薨，謚曰武侯。子勝之嗣，尚公主不相中，坐殺人，死，國絕。一年，文帝乃擇勃子賢者河內(nèi)太守亞夫復(fù)為侯。

　　亞夫為河內(nèi)守時，許負(fù)相之：“君后三歲而侯。侯八歲，為將相，持國秉，貴重矣，于人臣無二。后九年而餓死?！眮喎蛐υ唬骸俺贾忠源负钜樱腥缱?，子當(dāng)代，我何說侯乎？然既已貴如負(fù)言，又何說餓死？指視我?！必?fù)指其口曰：“從理入口，此餓死法也。”居三歲，兄絳侯勝之有罪，文帝擇勃子賢者，皆推亞夫，乃封為條侯。

　　文帝后六年，匈奴大入邊。以宗正劉禮為將軍軍霸上，祝茲侯徐厲為將軍軍棘門，以河內(nèi)守亞夫為將軍軍細(xì)柳，以備胡。上自勞軍，至霸上及棘門軍，直馳入，將以下騎出入送迎。已而之細(xì)柳軍，軍士吏披甲，銳兵刃，彀弓弩持滿。天子先驅(qū)至，不得入。先驅(qū)曰：“天子且至！”軍門都尉曰：“軍中聞將軍之令，不聞天子之詔?！庇许?，上至，又不得入。于是上使使持節(jié)詔將軍曰：“吾欲勞軍?！眮喎蚰藗餮蚤_壁門。壁門士請車騎曰：“將軍約，軍中不得驅(qū)馳?！庇谑翘熳幽税崔\徐行。至中營，將軍亞夫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碧熳訛閯?，改容式車，使人稱謝：“皇帝敬勞將軍?！背啥Y而去。既出軍門，群臣皆驚。文帝曰：“嗟乎，此真將軍矣！鄉(xiāng)者霸上、棘門如兒戲耳，其將固可襲而虜也。至于亞夫，可得而犯邪！”稱善者久之。月余，三軍皆罷。乃拜亞夫為中尉。

　　文帝且崩時，戒太子曰：“即有緩急，周亞夫真可任將兵?！蔽牡郾?，亞夫為車騎將軍。

　　孝景帝三年，吳、楚反。亞夫以中尉為太尉，東擊吳、楚。因自請上曰：“楚兵剽輕，難與爭鋒。愿以梁委之，絕其食道，乃可制也?！鄙显S之。

　　亞夫既發(fā)，至霸上，趙涉遮說亞夫曰：“將軍東誅吳、楚，勝則宗廟安，不勝則天下危，能用臣之言乎？”亞夫下車，禮而問之。涉曰：“吳王素富，懷輯死士久矣。此知將軍且行，必置間人于殽、黽厄陿之間。且兵事上神密，將軍何不從此右去，走藍(lán)田，出武關(guān)，抵雒陽，間不過差一二日，直入武庫，擊鳴鼓。諸侯聞之，以為將軍從天而下也。”太尉如其計。至雒陽，使吏搜殽、黽間，果得吳代兵。乃請涉為護(hù)軍。

　　亞夫至，會兵滎陽。吳方攻梁，梁急，請救。亞夫引兵東北走昌邑，深壁而守。梁王使使請亞夫，亞夫守便宜，不往。梁上書言景帝，景帝詔使救梁。亞夫不奉詔，堅壁不出，而使輕騎兵弓高侯等絕吳、楚兵后食道。吳、楚兵乏糧，饑，欲退，數(shù)挑戰(zhàn)，終不出。夜，軍中驚，內(nèi)相攻擊擾亂，至于帳下。亞夫堅臥不起。頃之，復(fù)定。吳奔壁東南陬，亞夫使備西北。已而其精兵果奔西北，不得入。吳、楚既餓，乃引而去。亞夫出精兵追擊，大破吳王濞。吳王濞棄其軍，與壯士數(shù)千人亡走，保于江南丹徒。漢兵因乘勝，遂盡虜之，降其縣，購吳王千金。月余，越人斬吳王頭以告。凡相守攻三月，而吳、楚破平。于是諸將乃以太尉計謀為是。由此梁孝王與亞夫有隙。

　　歸，復(fù)置太尉官。五歲，遷為丞相，景帝甚重之。上廢栗太子，亞夫固爭之，不得。上由此疏之。而梁孝王每朝，常與太后言亞夫之短。竇太后曰：“皇后兄王信可侯也?！鄙献屧唬骸笆寄掀ぜ罢挛湎鹊鄄缓睿俺技次?，乃侯之，信未得封也?！备]太后曰：“人生各以時行耳。竇長君在時，竟不得侯，死后，乃其子彭祖顧得侯。吾甚恨之。帝趣侯信也！”上曰：“請得與丞相計之?！眮喎蛟唬骸案叩奂s‘非劉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不如約，天下共擊之’。今信雖皇后兄，無功，侯之，非約也?！鄙夏欢?。

　　其后匈奴王徐盧等五人降漢，上欲侯之以勸后。亞夫曰：“彼背其主降陛下，陛下侯之，即何以責(zé)人臣不守節(jié)者乎？”上曰：“丞相議不可用?！蹦讼し庑毂R等為列侯。亞夫因謝病免相。

　　頃之，上居禁中，召亞夫賜食。獨置大胾，無切肉，又不置管。亞夫心不平，顧謂尚席取箸。上視而笑曰：“此非不足君所乎？”亞夫免冠謝上。上曰：“起?！眮喎蛞蜈叧觥Ｉ夏克椭唬骸按索摈?，非少主臣也！”

　　居無何，亞夫子為父買工官尚方甲楯五百被可以葬者。取庸苦之，不與錢。庸知其盜買縣官器，怨而上變告子，事連污亞夫。書既聞，上下吏。吏簿責(zé)亞夫，亞夫不對。上罵之曰：“吾不用也?！闭僭勍⑽尽Ｍ⑽矩?zé)問曰：“君侯欲反何？”亞夫曰：“臣所買器，乃葬器也，何謂反乎？”吏曰：“君縱不欲反地上，即欲反地下耳?！崩羟种婕?。初，吏捕亞夫，亞夫欲自殺，其夫人止之，以故不得死，遂入廷尉，因不食五日，嘔血而死。國絕。

　　一歲，上乃更封絳侯勃它子堅為平曲侯，續(xù)降侯后。傳子建德，為太子太傅，坐酎金免官。后有罪，國除。

　　亞夫果餓死。死后，上乃封王信為蓋侯。至平帝元始二年，繼絕世，復(fù)封勃玄孫之子恭為絳侯，千戶。

　　贊曰：聞張良之智勇，以為其貌魁梧奇?zhèn)?，反若婦人女子。故孔子稱“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睂W(xué)者多疑于鬼神，如良受書老父，亦異矣。高祖數(shù)離困厄，良常有力，豈可謂非天乎！陳平之志，見于社下，傾側(cè)擾攘楚、魏之間，卒歸于漢，而為謀臣。及呂后時，事多故矣，平竟自免，以智終。王陵廷爭，杜門自絕，亦各其志也。周勃為布衣時，鄙樸庸人，至登輔佐，匡國家難，誅諸呂，立孝文，為漢伊、周，何其盛也！始呂后問宰相，高祖曰：“陳平智有余，王陵少憨，可以佐之；安劉氏者必勃也。”又問其次，云“過此以后，非乃所及”。終皆如言，圣矣夫！

譯文及注釋

　　張良字子房，祖先是韓人。祖父開地，做韓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的相。父親張平，做厘王、悼惠王的相。悼惠王二十三年，張平死。死后二十年，秦減韓。張良年輕，沒在韓做官。韓亡，張良的家奴有三百人，弟弟死了不葬，以全部家財尋求刺客殺秦王，為韓報仇，因為父祖做過五代韓相。

　　張良曾在淮陽學(xué)禮，向東行見到倉海君，找到一個大力士，做鐵椎重一百二十斤。秦皇帝束游，到博狼沙中，張良和刺客伏擊秦皇帝，誤中副車。秦皇帝大怒，大規(guī)模搜索天下，非常急于找到賊人。張良于是改換名姓，逃避在下邳。張良曾得空悠閑地在下邳橋上漫步，有一老頭，穿著粗布衣，走到張良面前，故意把鞋掉在橋下，回頭對張良說：“小孩子下去拾鞋!”張良很驚奇，想打他。因為他老了，便強(qiáng)忍著，下去拾鞋，于是長跪獻(xiàn)上。老頭伸出腳穿上它，笑著走了。張良非常吃驚。老頭離開一里左右，又回來，說：　“年輕人值得教誨。五天以后平明時，在遣裹等我。”張良覺得奇怪，長跪著說：“行?！蔽逄旌笃矫?，張良去了。老頭已先到了，怒斥道：“和老人相約，后到，為什么?走，五天后早點來見?！蔽逄旌?，雞嗚時去。老頭又先到，又怒斥說：　“晚到，怎么回事?走，五天后再早來。”五天后，張良半夜前去。過了一會兒，老頭也來了，笑道：　“應(yīng)該逭樣。”拿出一編書，說：　“讀了它便能當(dāng)王者的老師。十年后興起。過十三年，年輕人來見我，濟(jì)北谷城山下的黃石就是我?！北汶x開不見了。天亮后看那書，是《太公兵法》。張良于是很驚奇，常誦習(xí)它。

　　住在下邳，愛打抱不平。項伯曾殺人，躲避在張良那里。

　　十年后，陳涉等起事，張良也聚集少年一百多人。景駒自立為楚假王，在留。張良想去追隨他，走在路上遇到沛公。沛公率幾千人攻占下邳，退旦便跟隨了他。2蚣拜退皇做廄將。蛋皇多次向沛公講《太公兵法》，沛公很高興，常采用他的計策。張良向別人說，都不明白。張良說：　“沛公大概是天授之才?！北愀S他不再離開。

　　沛公到薛，會見項梁，一起擁立楚懷王。張良便勸說項梁道：　“您已立了楚的后代，韓公子橫陽君成賢能，可以立為王，多樹黨羽。”項梁派張良找韓成，立為韓王。任張良作韓司徒，和韓王率一千多人向西攻占韓地，攻占了好幾個城，秦又都收復(fù)了，在穎川往來打游擊。

　　沛公從洛陽向南出輾轅，張良帶兵跟著沛公，攻下韓十多個城，攻打楊熊的軍隊。沛公便命韓王成留守陽翟，和張良一起向南，攻占宛，向西進(jìn)入武關(guān)。沛公想用兩萬人攻打秦蟯關(guān)下軍，彊良說：　“秦兵還強(qiáng)，不可輕視。臣聽說其守將是屠戶之子，商賈小人容易用利來動搖。希望沛公暫且留在壁壘中，派人先行，為五萬人準(zhǔn)備飯食，在各山上增加旗幟，設(shè)疑兵，派酈食其拿著重實誘惑秦將。”秦將果然要聯(lián)合共同西攻盛陽，沛公要聽從他們。張良說：“這衹是將領(lǐng)想反叛，士兵恐怕不服從。不服從一定危險，不如趁其松懈攻打他們。”沛公便率兵進(jìn)攻秦軍，大勝。追趕他們到藍(lán)田，再次作戰(zhàn)，秦兵徹底失敗。于是到了咸陽，秦王子嬰投降沛公。

　　適公入畫，宮室帷帳狗馬重寶婦女?dāng)?shù)以千計，想留下住在那裹。樊啥勸諫，沛公不聽。張皇說：“臺不行大道，所以!蚣能到這裹。為天下除去兇殘暴虐之人，應(yīng)該以樸素來顯示本色。現(xiàn)在剛?cè)肭?，便安于享樂，造就是人們所說的‘助桀為虐’。并且‘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藥苦口利于病’，希望沛公聽從樊啥的話?！迸婀谑怯只厝ヱv扎霸上。

　　項羽到鴻門，要攻打沛公，項伯夜裹跑到沛公軍中，私下見張良，想和他一起離開。張良說：“臣為韓王送沛公，現(xiàn)在事情緊急，逃跑不義。”便都告訴了沛公。沛公很驚駭，說：“怎么辦?”張良說：“沛公真的要背叛項王嗎?”沛公說：“有個小人勸我把持關(guān)口不放入諸侯，可在秦地稱王，便聽從了他?！睆埩颊f：“沛公自己覺得能打退項王嗎?”沛公沉默，說：“現(xiàn)在怎么辦?”張良于是邀請項伯見沛公。沛公和項伯喝酒，為他祝壽，聯(lián)姻，讓項伯向項羽詳細(xì)說明沛公不敢背叛項王，把持關(guān)口的原因是防備別的盜賊。項羽后來罷休，事載《羽傳》。

　　漢元年，沛公做漢王，領(lǐng)有巴蜀之地，賞張良百鎰黃金，二斗珍珠，張良都獻(xiàn)給了項伯。漢王又接著叫張良用厚禮送給項伯，讓他請求漢中之地。項王同意了。漢王到封國去，張良送到裹中，派張良回韓。張良于是勸漢王燒毀棧道，向天下表示沒有歸還之心，來穩(wěn)住項王的心。便讓張良回去了。一邊走，一邊燒毀棧道。

　　張良回到韓，聽說項羽因為張良跟隨漢王，不讓韓王成回國，和他一起東行，到彭城殺了他。當(dāng)時漢王回去平定三秦，張良便寫信給項羽說：“漢王失職，想占關(guān)中，按約定停止，不敢再往東行?！庇职妖R的反書送給項羽，說：“齊和趟要共同滅亡楚。”項羽因此向北攻齊。

　　張良便從小道回漢。漢王任張良做成信侯，從束攻楚。到彭城，漢王失敗回來。到下邑，漢王下馬靠著鞍問道：“我想把關(guān)以束讓給別人，誰能和我一起建功?”張良說：　“九江王布，楚猛將，和項王有矛盾，彭越和齊王田榮在梁地反叛，這兩個人可以在緊急時使用。漢王大將衹有韓信可交付大事，獨擋一面。如果要讓出關(guān)東之地，讓給這三個人，楚可以攻破?！睗h王便派隨何勸說九江王布，又派人聯(lián)合彭越。到魏王豹反叛，派韓信專門率兵向北攻打，于是攻下燕、代、齊、趙。然而最終攻破楚的，是這三個人的力量。

　　張良多病，不曾專門率兵，常作為策劃之臣，時時隨從。

　　漢三年，項羽在榮陽急圍漢王，漢王憂慮恐慌，和酈食其謀劃削弱楚的權(quán)力。酈生說：“從前湯伐桀，封其后人于杞；武王殺紂，封其后代于宋?，F(xiàn)在秦不行大道，消滅六國，沒有立錐之地。陛下果真能再立六國的后代，他們都感激陛下的德義，愿做您的奴仆。德義已行，面向南稱霸，楚一定會恭敬地來朝見?！睗h王說：“好。趕快刻印，先生去授與他們?！?/p>

　　酈生還沒走，張良從外面來謁見漢王。漢王正吃飯，說：“有門客為我謀劃削弱楚權(quán)?！卑厌B生的計謀都告訴了張良，說：“子房看怎么樣?”張良說：　“誰給陛下策劃的?陛下的大事要完了?！睗h王說：“為什么?”張良說：“臣請求用面前的箸子來比劃。從前湯武伐桀紂而分封其后代，是估計能制他們的死命。現(xiàn)在陛下能制項籍死命嗎?這是第一個不行的原因。武王攻入殷，表彰商容、箕子之家，封比干之墓，現(xiàn)在陛下能嗎?這是第二個不行的原因。打開鉅橋的糧倉，散發(fā)鹿臺的財物，來賞賜貧困者，現(xiàn)在陛下能嗎?這是第三個不行的原因。滅殷事完，收起兵車制成軒車，倒放干戈，表示不再用，現(xiàn)在陛下能嗎?這是第四個不行的原因。讓馬在華山之陽休息，表示無可作為，現(xiàn)在陛下能嗎?這是第五個不行的原因。讓牛在桃林的原野上休息，天下不再征稅，現(xiàn)在陛下能嗎?這是第六個不行的原因。并且現(xiàn)在天下的游士，告別親戚，拋棄墳?zāi)?，離開故友，來跟隨陛下，衹是日夜盼望有咫尺的地方?，F(xiàn)在卻封立六國后代，天下無處可再封立，游士各自回去事奉自己的主人，跟隨親戚，重交舊友，誰跟陛下攻取天下呢?這是第七個不行的原因。而且如今衹有楚國強(qiáng)大如果六國又去屈從它，陛下怎能統(tǒng)治他們呢?這是第八個不行的原因。如果真用了這個計策，陛下的事業(yè)就完了?！睗h王停止吃飯，吐出口中的食物，罵道：“混賬儒生，幾乎壞了你老子的事!”命令趕快銷毀封印。

　　以后韓信滅齊后想自立為齊王，漢王發(fā)怒。張良勸說漢王，漢王讓張良授與齊王信印。事在《信傳》。

　　五年冬天，漢王追趕楚軍到陽夏南部，戰(zhàn)斗不利，堅守固陵軍壘，諸侯到約定H期不來。張良勸說漢王，漢王采用他的主意，諸侯都來了。事在《高紀(jì)》。

　　漢六年，封功臣。張良不曾有戰(zhàn)功，高帝說：“運籌帷幄，決定千里之外的勝利，是子房的功勞。自己挑選齊三萬戶?！睆埩颊f：“開始臣從下邳起家，和皇上在留相見，這是天把臣交給陛下。陛下采用臣的計策，幸而有時料中，臣希望賜封留就夠了，不敢承當(dāng)三萬戶?！北惴鈴埩甲隽艉?，和蕭何等一起受封。

　　皇上封了大功臣二十多人，其余的H夜?fàn)幑Σ荒軟Q定，沒有能分封?；噬献≡邛藐柲蠈m，從天橋上看見將領(lǐng)們常常幾個人相對私語?；噬险f：“這是說什么?”張良說：　“陛下不知道嗎?這是謀反。”皇上說：“天下剛剛安定，為什么謀反?”張良說：“陛下起身于平民，和這些人一起奪得天下，現(xiàn)在陛下成了天子，所封的都是蕭、曹等故交親善的人，所殺的都是平素仇恨的人?，F(xiàn)在軍官計算功勞，天下不夠普遍分封。這些人怕陛下不能全封，又怕被懷疑有過失而殺害，所以聚集起來謀反?！被噬嫌谑菗?dān)心地說：“那怎么辦呢?”張良說：“皇上平素怨恨的人，群臣都知道的，誰最厲害?”皇上說：“雍齒和我有舊仇，多次侮辱使我受窘，我想殺他、因為功勞多，不忍心?！睆埩颊f：“現(xiàn)在趕快先封雍齒，以昭示群臣，群臣見雍齒先受封，便人人堅定了?！庇谑腔噬蠑[酒，封雍齒做什方侯，并趕緊催促丞相御史計功封賞。群臣喝過酒，都高興地說：“雍齒都被封侯，我們不擔(dān)心了?！?/p>

　　劉敬勸皇上建都關(guān)中，皇上遲疑不定。左右大臣都是山東人，多勸皇上建都雒陽，說：“雒陽束面有成皋，西面有骰醒，背朝河面對雒，它的堅固足以依靠?！睆埩颊f：“雒陽雖有這樣險固的地形，但面積小，不過幾百里，土地不肥，四面受敵，這不是用武的地方。關(guān)中左有骰函，右為隴蜀，沃野千里，南面有巴蜀的豐饒，北面有胡地畜牧之利，三面險阻以固守，單開一面向東控制諸侯。諸侯安定，河、渭漕運天下物資，向西供給京師；諸侯有難，順流而下，足可以轉(zhuǎn)運。這便是所說的金城千里，天府之國。劉敬說得對?！庇谑腔噬袭?dāng)天起駕，向西建都關(guān)中。

　　張良跟著入關(guān)，身體多病，煉氣養(yǎng)生不食五谷，一年多閉門不出。

　　皇上想廢太子，立戚夫人的兒子趟王如意。很多大臣爭辯，沒能改變皇上的決心。呂后害怕，不知怎么辦。有人對呂后說：“留侯善于謀劃，皇上信任他?！眳魏蟊闩山ǔ珊顓螡山僮埩?，說：　“您多年做皇上的謀臣，現(xiàn)在皇上每天都打算換太子，您怎能高枕無憂?”張良說：“以前皇上多次在急困中，能有幸采用臣的計策；現(xiàn)在天下安定，因為偏愛而更換太子，骨肉之間，即使有我們一百人又有什么用?”呂澤堅持要求說：“給我出個主意?！睆埩颊f：“這難用口舌去爭。想皇上不能招來的有四個人。四個人已經(jīng)年老，都因為皇卜慢待士人，所以逃避山中，守義不做漢臣。但皇上尊敬這四個人。現(xiàn)在您果真能不惜金玉璧帛，讓太子寫信，謙辭安車，再讓善辯者堅請，應(yīng)當(dāng)會來。來了以后就把他們作為貴客，時常帶著入朝，讓皇上看見，對太子是一個幫助。”于是呂后讓呂澤派人帶著太子的信，謙辭厚禮，迎這四人。四人到了，住在建成侯那裹。

　　漢十一年，黥布謀反，皇上有病，想讓太子去攻打。四人商量說：“我們來是為了保住太子。太子率兵，事情危險了?！北銊窠ǔ珊钫f：“太子率兵，有功而地位不會提高，無功便從此遭禍。并且和太子一起出征的各將帥，都是和皇上平定天下的猛將，現(xiàn)在讓太子率領(lǐng)他們，這無異于讓羊率領(lǐng)狼，都不肯被使用，一定會沒有戰(zhàn)功。臣聽說‘母親受寵，所生之子也會受到撫愛’，現(xiàn)在戚夫人一夜侍奉皇上，趟王常在面前，皇上說‘到底不能讓不肖的兒子位于愛子之上，，表明他一定會代替太子的地位的。您為什么不趕快請呂后找機(jī)會對皇上哭訴，說：‘黥布，天下的猛將，善于用兵，現(xiàn)在各將領(lǐng)都是以前和陛下同輩的人，現(xiàn)在派太子率領(lǐng)，這些人不能被使用，并且黥布聽說后，便會擊鼓西進(jìn)了?；噬想m然有病，勉強(qiáng)乘坐輜車，躺著監(jiān)督他們，各將領(lǐng)不敢不盡力?；噬想m然勞苦，勉強(qiáng)為妻兒打算一下?！薄谑菂螡梢构鼤妳魏?。呂后找機(jī)會向皇上哭訴，都按四人的意思?；噬险f：　“我想過了，混小子本來不能派遣，你老子自己去吧?！庇谑腔噬献约郝受娛?，群臣留守，都送到霸上。張良有病，勉強(qiáng)起身到曲郵，見到皇上說：“臣應(yīng)隨從，病得厲害。楚人強(qiáng)悍，希望皇上小心不要和楚爭雄?！苯又鴦窕噬献屘幼鰧④姳O(jiān)督關(guān)中之兵?；噬险f“子房雖然生病，勉強(qiáng)躺著教導(dǎo)太子”。這時叔孫通已做了太傅，張良負(fù)責(zé)少傅工作。

　　漢十二年，皇上打敗黥布回來，病得更加厲害，愈發(fā)想更換太子。張良勸諫不聽，因病不上朝。叔孫太傅引古事說講，以死為太子爭位。皇上假裝答應(yīng)他，仍想換太子。設(shè)宴會時，擺酒，太子侍奉。四人跟著太子，年紀(jì)都八十多，頭發(fā)眉毛雪白，衣冠不凡。皇上奇怪，問道：　“這是干什么的?”四人上前答話，各說自己的姓名?；噬媳愠泽@地說：　“我邀請您們，您們逃避我，現(xiàn)在您們?yōu)槭裁醋约焊覂鹤咏挥文?”四人說：“陛下輕視士人愛罵人，我們?yōu)榱x不受辱，所以害怕而逃避?，F(xiàn)在聽說太子仁孝，恭敬愛惜士人，天下沒有不伸著脖子愿為太子死的，所以我們前來。”皇上說：“有幸煩勞各位終于能來調(diào)教護(hù)衛(wèi)太子?！?/p>

　　四人祝壽完畢，趨步離開?；噬夏克退麄儯衼砥莘蛉酥附o她看說：“我想換太子，這四人為他輔佐，羽翼已成，難動搖了。呂氏真的是你的主子?！逼莘蛉丝奁?，皇上說：　“給我跳楚舞，我給你唱楚歌?！背溃骸　傍欩]高飛，一沖千里。羽翼已成，橫渡四海。橫渡四海，又能怎樣!便有弓箭，又有何用!”唱了幾曲，戚夫人嗚咽哭泣。皇上起身走開，撤酒。最終沒有更換太子，這是張良招來這四人的功勞。

　　張良跟隨皇卜攻代，出奇謀攻下馬邑，到立蕭相國，和皇上從容談?wù)撎煜率潞芏啵皇侵v天下所以興亡的，所以不記錄。張良于是聲言：“家中世代做韓相，到韓亡，不惜萬金財產(chǎn)，為韓向強(qiáng)秦報仇，天下震驚?，F(xiàn)在憑三寸舌頭做帝王的老師，封邑萬戶，位在列侯，這是平民的極至，對張良足夠了。希望放棄人間之事，跟赤松子云游。”便學(xué)習(xí)道家之說，想修煉成仙。高帝去世，呂后認(rèn)為張良有德，便強(qiáng)給他俸祿，說：“人生一世，像白駒過隙，為什么像這樣使自己受苦!”張良不得已，勉強(qiáng)接受。六年后死。謐號文成侯。

　　起初張良在下邳橋上見到的給他書的老人，十三年后他隨高帝經(jīng)過濟(jì)北，果然找到了谷城山下的黃石，拿回去珍重祭祀。等張良死后，一起葬了黃石。每次上墳和伏臘時都祭祀黃石。

　　兒子不疑繼承侯位。孝文三年因不敬罪。被除國。

　　陳平，陽武戶牖鄉(xiāng)人。小時候家裹窮，喜歡讀書，研究黃帝、老子的學(xué)問。有三十畝田。和哥哥陳伯住在一起。陳伯常種田，讓陳平去游學(xué)。陳平為人高大漂亮，有人間陳平：“家裹窮吃什么這么胖呢?”他嫂子恨陳平不在家種田，說：　“也是吃糠皮唄。有這樣的小叔，不如沒有!”陳伯聽到后，趕走了他的妻子。

　　等陳堊長大，可以娶妻了，富人沒人嫁給他，窮的速堊又嫌棄。很久以后，戶臚富人退負(fù)有孫女，嫁了五次丈夫都死了，沒人敢娶，速堊想娶她。邑中有大喪事，速平家裹窮去幫忙料理喪葬之事，早出晚歸以多得報酬。張負(fù)在治喪處見到他，衹覺得他不凡，陳平也因故晚走。張負(fù)跟速王到他家，家住在背城墻的陋巷，用席當(dāng)門，但門外有很多顯貴者的車輛。張負(fù)回去，對兒子蛋仕說：　“我想把孫女嫁給陳平?！睆堉僬f：“陳平貧窮不做事，全縣的人都笑話他的行事，為什么單把女兒嫁給他?”張負(fù)說：“像陳平這么一表人才難道會長期貧窮嗎?”終于把孫女嫁給了他。因為陳干家窮，便借錢給他行聘，給他酒肉資助娶妻。張負(fù)告誡孫女說：“不要因為他窮，侍奉不小心。事奉哥哥陳伯要像事奉你父親，事奉嫂子要像事奉你母親。”陳平娶了張氏女，資用曰益豐富，交游更加廣泛。

　　里中舉行社祭，陳平做主持，分肉很平均。里中的父老說：　“陳孺子這主持的真好!”陳平說：“唉，如果讓陳平得以主持天下，也像這肉一樣!”

　　陳涉起事稱王，派周市攻占地盤，立魏咎做魏王，和秦軍在臨濟(jì)開戰(zhàn)。此前陳平已辭別哥哥陳伯，跟著一些年輕人去事奉魏王咎，作太仆。勸說魏王，王不聽。有人誣陷他，陳平逃離。

　　項羽攻地到河上，陳平去追隨他，跟著入關(guān)滅秦，賜爵為卿。項羽往東到彭城稱王，漢王回去向東平定三秦。殷王反叛楚，項羽便任陳平做信武君，率魏王在楚的門客去攻打，殷投降后回來。項王叫項悍拜陳平做都尉，賜二十鎰黃金。沒過多久，漢攻下殷。項王大怒，要殺平定殷的人。陳平害怕被殺，便封好黃金和印，派人還給項王，速平從小路帶劍逃跑。渡河，船夫看他是漂亮的男子，單獨行路，疑心他是逃亡的將領(lǐng)，腰下會有金玉實物，看著他，想殺陳平。陳平心裹害怕，便解下衣服裸身幫著劃船。船夫知道他沒錢，才罷休。

　　速堊于是到愷武投降選，通過魏翅翅求見漢王，牡召見他。這時，萬石君亙童作中涓，接受速堊的謁見。速平等十人一起上前，賜給他們食品。王說：　“散會，回客舍吧?！彼賵渍f：“臣有事而來，要說的不能超過今天。”于是漢王和他談話并很贊賞，問道：“您在楚做什么官?”陳平說：“作都尉?！碑?dāng)天拜陳平作都尉，讓他陪乘，掌管監(jiān)護(hù)軍隊。將領(lǐng)們都嘩然，說：　“大王一天得到楚的逃兵，不知高低，便立即與他一起乘車，讓他監(jiān)護(hù)輩分高的人!”漢王聽說后，更加寵幸陳乎，便帶他去向東討伐項王。到彭城，被楚軍打敗，帶兵回來。收攏散兵到榮陽，任陳平作亞將，隸屬韓王信，駐軍廣武。

　　周勃、灌嬰等人誣陷陳平說：“陳平雖是美男子，好比冠上的玉，內(nèi)裹未必有才。聽說陳平在家時私通他嫂子；事奉魏王不被容納，逃走追隨楚；隨楚不行，又逃來追隨漢?，F(xiàn)在大王尊敬他，給他官做，讓他監(jiān)護(hù)軍隊。臣聽說陳平使用將領(lǐng)，給他錢多的派在好地方，給他錢少的派在壞地方。陳平，是反覆無常的亂臣，希望王明察?！睗h王懷疑他，責(zé)備無知，問道：　“有這事嗎?”無知說：“有”。漢王說：“您為什么說他是賢人?”答道：　“臣所說的，是才能；陛下所問的，是德行。即使有尾生、孝已那樣的德行，卻對勝敗成數(shù)沒有益處，陛下哪裹顧得上用他呢?現(xiàn)在楚漢相爭，臣推薦有謀略的士人，衹是看他的計策確能利于國家。私通嫂子接受賄金又有什么值得懷疑的?”漢王召見陳平問道：“我聽說先生事奉魏不順，事奉楚又離去，現(xiàn)在又跟我交游，誠信之人難道是如此三心二意嗎?”陳平說：“臣事奉魏王，魏王不能聽臣的話，所以臣離開他去事奉項王。項王不信任別人，他任用喜歡的人，不是姓項的就是他妻子的兄弟，即使有奇才之士也不能用。臣在楚聽說漢王能用人，所以歸依大王。裸著身體而來，不接受別人的錢便沒有本錢辦事。臣的謀劃確有可采用的，希望大王采用；如果沒有可采用的，大王賜的錢都在，請封查繳公，我可以請求辭官回家?！睗h王便道歉，重賜財物，拜為護(hù)軍中尉，監(jiān)護(hù)全部將領(lǐng)。將領(lǐng)們才不敢再說什么。

　　其后，楚急攻，阻斷漢運輸糧草的通道，在榮陽城包圍漢王。漢王擔(dān)心，請求割讓榮陽以西求和。項王不許。漢王對陳平說：　“天下紛亂，什么時候能夠安定?”陳平說：“項王為人，對人恭敬愛護(hù)，廉節(jié)喜愛禮義的士人都?xì)w依他。至于評論功賞爵邑，他卻很吝嗇，士人又因此不歸依他。現(xiàn)在大王輕慢少禮，廉節(jié)的人士不來；但大王能賞人爵邑，圓滑無骨氣好利無恥的士人也多歸依漢。如果各自除掉兩個缺點，集中兩個優(yōu)點，天下?lián)]手之間就可平定了。但大王天性愛侮辱人，不能得到廉節(jié)之士?？紤]楚軍中存在可以分裂混亂的地方，那項王的骨干臣子亞父、鐘離昧、龍且、周殷等人，不過幾個人。大王如果能拿出幾萬斤金，進(jìn)行反問，離間他們的君臣，使他們生疑，項王為人猜忌，聽信讒言，必然內(nèi)部相殺。漢乘機(jī)率軍攻打，定能滅楚?！睗h王贊成，便拿出四萬斤黃金給陳平，任他辦事，出入不問。

　　陳平用很多錢在楚軍中進(jìn)行反問，揚言說將領(lǐng)鐘離昧等為項王帶兵，功勞很大，但最終不能割地稱王，想和漢聯(lián)手，掉項氏，分割他的地盤稱王。項王果然生疑，派使者到漢。漢為他準(zhǔn)備了太牢一類的飲食，端著獻(xiàn)上，看見楚使者，便假裝吃驚說：“以為是亞父的使者，原來是項王的使者!”又拿走了，用粗劣的飲食獻(xiàn)給楚使者。使者回去，都報告了項王，果然很懷疑亞父。亞父想趕快攻下榮陽城，項王不信任他，不肯聽亞父的。亞父聽說項王懷疑他，便大怒道：“天下事大致已定了，君王自己造成的!希望請求骸骨回家!”回去還沒到彭城，背上生疽死了。

　　陳平便派出二千女子夜裹到榮陽東門，楚軍對她們發(fā)動攻擊。陳平便和漢王從城西門出去了。于是入關(guān)，收攏兵士又向東進(jìn)發(fā)。

　　第二年，淮陰侯信滅齊，自立為假齊王，派使者告訴漢王。漢王生氣地大罵，陳平暗中踩漢王的腳。漢王明白了，便厚待齊使者，叫張良去立韓信做齊王。于是把產(chǎn)牖鄉(xiāng)封給陳平。用他的計策，終于滅了楚。

　　漢六年，有人上書告楚王韓信反叛，高帝詢問諸將，將領(lǐng)們說：“快出兵活埋那小于?！敝眽爻聊査賵?，速堊再三推辭，說：　“將領(lǐng)們怎么說?”皇上都告訴了他。陳平說：“有人上書說壟信反叛，有別人聽說過這件事的嗎?”說：“沒有?！标惼接謫枺骸绊n信知道嗎?”說：“不知道。”陳平說：“陛下的軍隊和楚相比哪個精強(qiáng)?”皇上說：“不能超過它。”陳平說：“陛下的將領(lǐng)中用兵有能敵過韓信的嗎?”皇上說：“沒人比得上。”陳平說：“現(xiàn)在兵不如楚精強(qiáng)，比不上人家，卻出兵攻打他，這是促使他作戰(zhàn)啊，我私下替陛下?lián)摹！被噬险f：　“那怎么辦?”陳平說：“古代天子巡狩，會合諸侯。南方有云夢，陛下衹要出去，假裝巡游云夢，在陳會合諸侯。陳，是楚的西鄰，韓信聽說天子因為愛好而出游，一定會到郊外迎接謁見。陛下趁機(jī)抓住他，衹是一個力士就能辦到的事。”高帝贊成，便派使者通知諸侯在陳會合，說“我要南游云夢”。皇上便隨即出行了。走到陳，楚王信果然在郊外道上迎接。直壺事先準(zhǔn)備武士，看到韓信，便將他抓住綁了起來。事在《信傳》。

　　于是在陳會見諸侯。回來到雒陽，和功臣分符制定封賞，封陳平做戶牖侯，世代不絕。陳平推辭說：“這不是臣的功勞。”皇上說：“我用先生的計謀，克敵制勝，不是功勞是什么?”陳平說：“不是魏無知臣怎能進(jìn)用?”皇上說：“您先生可以說是不忘本了!”便又封賞了魏無知。

　　第二年，陳平跟隨皇上在代攻打韓王信。到平城，被匈奴包圍，七天吃不上東西。高帝采用速堊的巧計，叫單于板氏說解，才得解圍。高童逃出，其計謀隱密，世上沒人知道。高帝向南經(jīng)過迪逆，登上城墻，望見房屋很大，說：“多么氣派的縣!我巡行天下，獨見過雒陽和這襄!”回頭問御史：“曲逆戶口有多少?”答道：“起初臺時三萬多戶，中間經(jīng)歷多次戰(zhàn)爭，很多人逃亡隱藏，現(xiàn)在有五千多戶?！庇谑窍略t御史，改封速堊做曲逆侯，享有全縣的賦稅收入，免去以前的食邑戶牖。

　　速堊從開始隨從，到天下平定后，常以護(hù)軍中尉身份跟著攻打臧荼、陳稀、黥布。共出過六次巧計，每次都立功而增加封邑。巧計有的很秘密，世上沒人聽說。

　　高帝平定黥布回來，受傷，慢走到長安。燕王盧綰反叛，皇上派樊啥作為相國帶兵攻打。走后，有人說樊啥的壞話。高帝大怒道：　“樊啥見我病重，便盼望我死!”用陳平的計謀，召來絳侯周勃在床下接詔，說：“陳平乘馳傳載送周勃代替樊啥帶兵，陳平到軍中便砍下樊啥的頭!”二人接了詔，馳傳還沒到軍中，路上商量道：“樊啥是皇帝的老友，功勞很多，又是呂后妹妹呂須的丈夫，有親情又尊貴，皇上因忿怒所以想殺他，恐怕會后悔。不如囚禁了交給皇上，讓皇上自己殺他?！辈坏杰娭?，設(shè)壇，用符節(jié)召樊啥。樊啥接詔，便反綁了他，裝上檻車到長安，讓周勃代替率兵平定燕。

　　陳平路上聽說高帝去世，怕呂后和呂須發(fā)怒，便乘馳傳先離開。碰上使者詔令陳平和灌嬰駐軍于榮陽。陳平接詔，立刻又跑到宮中，哭得很悲痛，接著在遺體前匯報工作。呂后哀憐他，說：“您出去休息吧!”陳平怕讒言得勢，便堅決請求，得以在宮中值宿守衛(wèi)。太后便任他做郎中令，每天教導(dǎo)皇帝。此后呂須的讒言才沒有生效。樊啥到后，便免罪恢復(fù)爵邑。

　　惠帝六年，相國曹參薨，安國侯王陵做右丞相，陳乎做左丞相。

　　王陵，沛人。起初是縣裹的豪俊，高祖微賤時像對兄長一樣事奉王陵。到高祖在沛起事，攻入咸陽，王陵也聚集黨羽幾千人，在南陽，不肯服從沛公。到漢王回師攻打項籍，王陵才帶兵歸漠。項羽把王陵的母親放在軍中，王陵的使者來了，便讓她向東而坐，想來招降王陵。王陵母親暗中送使者，哭道：　“希望替老婦告訴王陵，好好事奉漢王，漢王是仁厚長者，不要因為老婦而有二心。我用死來為使者送行?！北惴鼊Χ馈ｍ椡跞伺?，烹殺了王陵的母親。王陵最終跟隨漢王平定了天下。因為和雍齒友好，而雍齒是高祖的仇人，王陵又本來沒有服從漠的意思，所以后封王陵，做安國侯。

　　王陵為人縱任意氣沒有文才，喜歡直言。做右丞相兩年，惠帝去世。高后想立呂姓之人為王，問王陵。王陵說：　“高皇帝殺白馬盟哲說：‘不是劉氏而稱王的，天下一起攻打他?！F(xiàn)在立呂氏做王，不合規(guī)定?！碧蟛桓吲d。問左丞相陳平和絳侯周勃等，都說：“高帝平定天下，立子弟為王；現(xiàn)在太后行使皇帝權(quán)力，要封呂姓兄弟，沒什么不行的。”太后高興。退朝，王陵責(zé)備陳平、周勃道：“起初和高帝飲血盟誓，各位不在嗎?現(xiàn)在高帝去世，太后作女主，要立呂氏作王，各位逢迎討好違背盟約，有什么臉在地下見高帝!”陳平說：　“當(dāng)面在朝廷爭辯，我不如您；保全社稷，安定劉氏后代，您也不如我。”王陵無言以對。于是呂太后想罷免王陵，就表面上提升王陵作皇帝太傅，實際是奪了他的相權(quán)。王陵生氣，稱病辭職，閉門不去朝見，十年后去世。

　　王陵免職后，呂太后升陳平做右丞相，任辟陽侯審食其為左丞相。食其也是沛人。漢王在彭城西戰(zhàn)敗時，楚軍把太上皇、呂后作為人質(zhì)，食其作為舍人侍奉呂后。以后跟著打敗項籍被封為侯，受到呂太后的寵幸。等做了丞相，不承擔(dān)職事，監(jiān)管宮中事務(wù)，好像郎中令，公卿百官都通過他決斷事情。

　　呂須常因為陳平從前替高帝謀劃逮捕樊啥，多次誣陷陳平道：“做丞相不管事，每天喝美酒，調(diào)戲女人。”陳平聽到后，一天比一天更加放縱。呂太后聽說后，暗中高興。當(dāng)著呂須的面對陳平說：“俗話說‘婦人小孩的話聽不得’，想您和我是怎樣的關(guān)系，不要怕呂須誣陷。”

　　呂太后立了很多呂姓之人為王，陳平假裝順從。等呂太后去世，陳平和太尉周勃合謀，終于殺掉呂姓之人，立了文帝，這本是陳平的謀劃。審食其免去相位，文帝立，舉任陳平為相。

　　太尉周勃親自率兵殺呂氏，功高；陳干想讓位給周勃，便稱病辭位。文帝剛立，感到陳平病得奇怪，問他，陳平說：“高帝時，周勃功勞不如臣；等到殺呂姓，臣功又不如周勃。希望把相位讓給周勃?！庇谑潜闳翁局懿饔邑┫啵坏谝?；陳平降為左丞相，位第二。賜陳平一千斤金，加封三干戶。

　　過不多久，皇上更熟悉國家大事了，上朝問右丞相周勃說：“天下一年處理多少案件?”周勃道歉說不知道。問“天下一年糧錢收入支出多少?”周勃又道歉說不知道。汗流浹背，愧不能答?；噬嫌謫栕筘┫嚓惼?。陳平說：　“有主管的人?！被噬险f：“主管的人是誰呢?”陳干說：“陛下如果間斷案，就責(zé)問廷尉；問糧錢，就責(zé)問治粟內(nèi)史?！被噬险f：“如果各有負(fù)責(zé)的人，那么您負(fù)責(zé)的是什么事呢?”陳平謝罪說：　“主管大臣!陛下不知道我愚笨，讓我擔(dān)任宰相之職。相，上輔佐天子調(diào)理陰陽，順應(yīng)四季，下按萬物的規(guī)律辦事，外鎮(zhèn)撫四夷諸侯，內(nèi)使百姓親附，讓卿大夫各自能承當(dāng)他的職責(zé)?！被噬腺澰S。周勃很慚愧，出去責(zé)備陳平說：“您平時干嗎不教教我!”陳平笑道：　“您在官位，難道不知道職責(zé)嗎?而且陛下如果問長安小偷的人數(shù)，也耍勉強(qiáng)回答嗎?”于是絳侯自己知道才能比陳平要差得很遠(yuǎn)。過了不久，周勃辭去相位，陳平一個人做丞相。

　　孝文二年，陳平去世，謐號獻(xiàn)侯。傳子到曾孫陳何，因強(qiáng)搶別人妻子罪被棄市。王陵也傳到玄孫，因為祭祀獻(xiàn)金不夠份量被廢除封國。辟陽侯食其免職后三年被淮南王所殺，文帝讓他兒子審平繼承侯位。淄王反叛，辟陽離淄近，審平投降了他，封國被廢除。

　　起初陳平說：“我多在暗中謀算，這是道家所禁止的。我這一代衰落了，也就算了，到底不能再興起，因為我有很多暗禍?！币院笤鴮O陳掌因是衛(wèi)氏的親戚而顯貴，希望得到續(xù)封，但終于沒有獲得。

　　歷墊，適人。祖先是鲞人，遷徙到適。且動以編織養(yǎng)蠶器具為生，常給辦喪事的人吹簫，以才能作引強(qiáng)官。

　　產(chǎn)擔(dān)作為!蚣剛起事，且勃以中涓身份跟著攻打胡陵，攻下方與。方與反叛，又和敵人開戰(zhàn)，打退了敵人。攻打豐。在賜束攻打秦軍?；貋眈v扎在留和蕭。再攻賜，占領(lǐng)了它。攻占下邑，先登上城墻。賜爵為五大夫。攻蒙、虞，占領(lǐng)了它們。攻打章邯車騎的殿后軍隊。攻取魏地。攻取轅戚、束縉，前往到栗，占領(lǐng)了它。攻打嚙桑，先登城墻。在阿下攻打秦軍，打敗他們。追到濮陽，攻占蘄城。攻打都關(guān)、定陶，突襲占領(lǐng)宛朐，俘獲單父縣令。夜襲占領(lǐng)臨濟(jì)，攻打壽張，作為前鋒到卷，在雍丘城下打敗李由。攻打開封，先到城下而功勞居多。以后章邯打敗項梁，沛公和項羽率兵向東到碣。從開始在沛起事至回到賜，共一年零兩個月。楚懷王封沛公號為武安侯，做碣郡長。沛公拜周勃為襄責(zé)令。跟著沛公平定魏地，在成武攻打東郡尉，戰(zhàn)勝。攻打長社，先登城墻。攻打穎陽、緱氏，越過河渡口，在尸北攻打趟賁的軍隊。向南攻打南陽守齡，占領(lǐng)武關(guān)、蟯關(guān)。在藍(lán)田攻打秦軍。到咸陽。消滅秦。

　　項羽來到，封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周勃爵為威武侯。跟隨進(jìn)入漢中，拜為將軍?；貛熎蕉ㄈ?，賜食邑懷德。攻打槐里、好峙，功勞最高。向北在咸陽攻打趙賁、內(nèi)史保，功勞最高。在北面救援漆。攻打章平、姚印的軍隊。向西平定沂?；貛煿ハ锣y、頻陽。在廢丘圍困章邯，獲勝。向西攻打益已軍，獲勝。攻打上邦。向東據(jù)守蟯關(guān)。攻打項籍。攻曲遇，功勞最高。回去守衛(wèi)敖倉，追趕項籍。項籍死后，便在束面平定楚地泅水、束?？?，共占領(lǐng)二十二個縣。回守雒陽、橾陽，被賞賜和穎陰侯一起以鐘離作食邑。作為將軍跟著高祖攻打燕王臧茶，在易城下打敗他。他所率領(lǐng)的士卒多作為高祖的開路先鋒。賜爵為列侯，剖析符節(jié)世代不斷。食邑絳八千二百八十戶。

　　作為將軍跟著高帝在代攻打韓王信，攻取霍人。作為前鋒到武泉，攻打胡騎兵，在武泉北打敗他們。轉(zhuǎn)到銅千攻打韓信軍，得勝?；貛?，降服太原六城。在晉陽城下攻打韓信的胡騎，得勝，占領(lǐng)晉陽。以后在碧石攻打韓信軍，得勝，追趕敗軍八十里。回攻樓煩三城，接著在平城城下攻打胡騎兵，他所率領(lǐng)的士卒多作為高祖的開路先鋒。周勃升為太尉。

　　打陳稀，屠殺馬邑城民。所率士兵殺了陳稀的將軍乘馬降。轉(zhuǎn)到樓煩攻打韓信、陳稀、趙利的軍隊，獲勝。俘虜陳稀將宋最、雁門守困。接著轉(zhuǎn)攻俘虜云中守邀、丞相箕肄、將軍博。平定雁門郡十七個縣，云中郡十二個縣。接著又在靈丘攻打陳稀，獲勝。斬殺陳稀丞相程縱、將軍陳武、都尉高肄。平定代郡九個縣。

　　燕王盧綰反叛，周勃作為相國代樊啥率兵，攻下薊，俘獲盧綰大將抵、丞相偃、守陘、太尉弱、御史大夫施屠渾都。在上蘭打敗盧綰軍，其后在沮陽攻打盧綰軍。追到長城，平定上谷十二個縣，右北平十六個縣，遼東二十九個縣，漁陽二十二個縣。共跟著高帝俘獲相國一人，丞相二人，將軍、二千石各三人；另外打敗兩個軍，攻下三座城，平定五個郡，七十九個縣，俘獲丞相、大將各一人。

　　周勃為人質(zhì)樸敦厚，高帝認(rèn)為可托付大事。周勃不愛讀書，每次召來書生辯士，他就面向東坐著催促道：“快給我講?！彼麡阒比鄙傥牟诺竭@種地步。

　　周勃平定了燕回去，高帝已去世，他作為列侯事奉惠帝?；莸哿?，設(shè)太尉官職，任周勃為太尉。十年，高后去世。呂祿任趟王做漠上將軍，呂產(chǎn)任呂王做相國，掌握國家大權(quán)，要危及劉氏。周勃和丞相陳平、朱虛侯章一起殺掉呂姓諸人。事在《高后紀(jì)》。

　　他們于是暗地策劃，認(rèn)為“少帝和濟(jì)、淮陽、恒山王都不是惠帝的兒子，呂太后用計把別人的孩子詐稱是皇子，殺掉他的母親，養(yǎng)在后宮裹，讓孝惠對待他像兒子一樣，立為后代，來加強(qiáng)呂氏的力量?，F(xiàn)在已消滅了呂姓，少帝如果長大了主政，我們就都會被滅族，不如選賢德的諸侯立為皇上?！北阌⒋酰葱⑽幕实?。

　　束牟侯興居，是朱虛侯章的弟弟，說：“誅殺呂姓，臣沒有功勞，請讓我清除宮內(nèi)?！北愫吞腿觋庪M(jìn)宮。滕公上前對少帝說：“您不是劉氏，不當(dāng)做皇帝。”便回頭揮去左右執(zhí)戟，都放下武器散去。有幾個人不肯走，宦者令張釋向眾人告諭，也走了。滕公召呼乘輿載著少帝出宮。少帝說：“要帶我到哪兒去?”滕公說：“到少府住處去?！北泷{著天子車馬，到代邸迎接皇帝，報告說：“皇宮已清除過了?！被实圻M(jìn)入未央宮，有十個謁者拿著戟守衛(wèi)在大殿正門，說：“天子在此，您是干什么的?”不能進(jìn)去。太尉去告諭，才帶兵離開，皇帝便進(jìn)去了。當(dāng)夜，官吏分幾部分在濟(jì)川I、淮陽、常山王和少帝住所殺掉他們。

　　文帝即位，任周勃做右丞相，賞五千斤金，食邑萬戶。過了十多個月，有人勸周勃說：　“您已殺了呂姓諸人，立了代王，威震天下，而您接受厚賞處在高位并以此為滿足，便會大禍臨頭了?！敝懿ε?，也自覺危險，便謝罪請求交還相印?；噬贤?。一年多后，陳丞相平死了，皇上又任用周勃為相。過了十多個月，皇上說：“前些時我下詔讓列侯回到封國，很多人沒有去，丞相是朕器重的，要為朕率領(lǐng)列侯回國。”便免去相位回封國。

　　一年多后，每當(dāng)河?xùn)|守尉巡縣到絳，絳侯周勃自己怕被殺，常披著甲，讓家人拿著武器會見。后來有人上書告周勃要反，下達(dá)到廷尉，逮捕周勃判罪。周勃害怕，不知怎樣答對。小吏略微對他加以侮辱。周勃送給獄吏一千斤金，獄吏便在木簡背面寫字給他看。說“讓公主做證”。公主，是孝文帝的女兒，周勃太子勝之的妻子，所以獄吏教他讓公主做證。起初，周勃把加封的土地，都送給了薄昭。等被捕事急，薄昭替他在薄太后前說話，太后也認(rèn)為沒有謀反的事。文帝上朝，太后把頭巾投向文帝，說：　“絳侯握著皇帝印，在北軍帶兵，不在這時謀反，現(xiàn)在住在一個小縣裹，卻要謀反嗎!”文帝已看了周勃的判辭，便道歉說：“官吏正在核實而放出他?！庇谑桥墒拐吣弥?jié)赦免周勃，恢復(fù)爵位封邑。周勃出獄，說：　“我曾統(tǒng)率百萬軍隊，怎么知道獄吏這么尊貴!”

　　周勃又回到封國，孝文十一年去世，謐號武侯。兒子勝之繼位，和公主結(jié)婚不中意，因殺人罪，處死，封國被廢除。一年后，文帝便挑選周勃兒子裹賢德的河內(nèi)太守亞夫又封為侯。

　　亞夫做河內(nèi)守時，許負(fù)給他相面：“您三年以后做侯。做侯八年，做將相，掌國柄，地位貴重，在大臣里獨一無二。九年后餓死?！眮喎蛐Φ溃骸　拔腋绺缫呀?jīng)繼承父親做侯了，如果死了，兒子會繼承，我怎么談得上做侯呢?但如果已經(jīng)

　　像許負(fù)言說的那樣尊貴，又怎么說會餓死?指給我看看。”許負(fù)言指著他的嘴說：“豎紋進(jìn)口，這是餓死的紋路?！边^了三年，哥哥絳侯勝之有罪，文帝挑選周勃兒子中賢德的，都推舉亞夫，便封做條侯。

　　文帝后六年，匈奴大肆進(jìn)入邊境。任宗正劉禮做將軍駐軍霸上，祝茲侯徐厲做將軍駐軍棘門，任河內(nèi)守亞夫做將軍駐軍細(xì)柳，來防備胡人。皇上親自慰問軍隊，到霸上和棘門軍，直驅(qū)而入，將以下官員騎馬進(jìn)出送迎。接著到捆柳軍，軍中官兵披甲，磨快刀刃，張開弓弩，拉滿弦，天子的先驅(qū)到，進(jìn)不去。先驅(qū)說：　“天子要來!”軍門都尉說：“軍中聽將軍命令，不聽天子詔令?！辈灰粫海噬系?，又進(jìn)不去。于是皇上派使者拿著符節(jié)韶告將軍說：　“我要慰勞軍隊。”亞夫才傳話打開營門。營門士要求車騎說：“將軍規(guī)定，軍中不能騎馬奔馳。”于是天子便扣緊馬韁慢走。到中營，將軍夫作揖，說：　“披甲之士不跪拜，請允許我用軍禮參見?！碧熳訛橹袆?，面色肅穆，扶著車軾。派人通告：　“皇帝恭敬地慰勞將軍?！倍Y儀完畢后離去。出了營門，大臣們都很驚恐。文帝說：　“啊，這才是真正的將軍!先前霸上、棘門像兒戲一樣，將領(lǐng)一定會被襲擊并俘虜?shù)?。至于亞夫，能夠進(jìn)犯嗎!”長時間地稱贊他。一個多月后，三軍都撤回了。便拜亞夫為中尉。

　　文帝在死之前，告誡太子說：“如果有急難，周亞夫真正可以委任率兵?！蔽牡廴ナ?，亞夫做車騎將軍。

　　孝景帝三年，吳楚謀反。亞夫以中尉身份行使太尉職責(zé)，向東攻打吳楚。于是自己向皇上請求說：“楚兵剽悍輕捷，難以和他們一爭高低。希望把梁舍棄給它，斷絕他們的糧道，便可以征服了?！被噬贤饬恕?/p>

　　亞夫出發(fā)了，到霸上，趟涉攔住亞夫說：“將軍向東消滅吳楚，勝了則宗廟安定，勝不了則天下危急，能采用我的意見嗎?”亞夫下車，行禮后問他。趙涉說：　“吳王一向富足，長期招集以死報效的士人，現(xiàn)在知道將軍要去，一定會在殺醒險要狹窄處設(shè)伏兵，并且打仗貴在神密，將軍為什么不從此向右去，經(jīng)過藍(lán)田，出武關(guān)，到雒陽，時間不過差一兩天，直接進(jìn)入武器庫，擂響戰(zhàn)鼓。諸侯聽了，以為將軍是從天而降?！碧景雌溆嬓惺隆５仅藐?，派小吏搜索散醒之間，果然找到了吳的伏兵。便請趙涉做護(hù)軍。

　　亞夫到后，在榮陽集合軍隊。吳正攻打梁，梁危急，請求救援。亞夫帶兵向東北奔向昌邑，堅筑營壘據(jù)守。梁王派使者請求亞夫，亞夫斟酌情勢，拒絕不去。梁王上書告訴景帝，景帝下詔讓他救梁。亞夫不遵韶令，堅守營壘不出兵，派輕騎兵弓高侯等斷絕吳楚軍后方糧道。吳楚兵缺糧，饑餓，想撤退，多次挑戰(zhàn)，都不出去。夜裹，軍中騷動，內(nèi)部互相攻擊騷亂，到了帳下。亞夫穩(wěn)穩(wěn)躺著不起來。過了一會兒，又安定了。吳軍奔向營壘東南角，亞夫讓在西北角守備。不久敵人精兵果然奔向西北，攻不進(jìn)去。吳楚軍缺食，便撤兵離開，亞夫出動精兵追擊，大敗吳王濞。吳王濞丟棄軍隊，和幾千壯士逃走，在江南丹徒保身。漢兵乘勝，終于全部俘虜了他們，招降各縣，用千金懸賞吳王。一個多月后，越人砍了吳王的腦袋來報告。共攻守三個月，平定了吳楚。于是諸將才認(rèn)為太尉的謀劃正確。從此梁孝王和亞夫有了矛盾。

　　回來后，又設(shè)置太尉官。五年后，升為丞相，景帝很器重他?；噬蠌U栗太子，亞夫堅決爭辯，沒成功?；噬弦虼耸柽h(yuǎn)了他。而梁孝王每次上朝，常和太后說亞夫的缺點。

　　竇太后說：　“可以封皇后的哥哥王信為侯?！被噬县?zé)備說：“從前南皮和章武先帝不封侯，到臣即位，便封侯，王信不能封。”竇太后說：“人生各自依時勢行事。竇長君在時，最終不能封侯，死后，他的兒子彭祖卻封了侯。我很后悔?；实劭旆馔跣艦楹?”皇上說：“請允許和丞相商量一下?！眮喎蛘f：“高帝規(guī)定‘不是劉氏不能封王，沒有功勞不能封侯。不遵守規(guī)定，天下人一起攻打他，?，F(xiàn)在王信雖是皇后的哥哥，但沒有功勞，封侯，不合規(guī)定?！被噬铣聊Ｖ惯@事。

　　其后匈奴王徐盧等五人降服于漢，皇上想封侯來勉勵后人。亞夫說：“他背叛主人投降陛下，陛下封他為侯，還怎么責(zé)備不守節(jié)氣的人臣呢?”皇上說：　“丞相的主張不能采用?！北闳糠庑毂R等人為列侯。亞夫便稱病免去相位。

　　不久，皇上在宮中，召亞夫賞賜食物。衹放大塊肉，沒有切好的肉，又不放筷子。亞夫心中不滿，回頭叫主席者拿筷子?；噬峡粗Φ溃骸斑@莫非不滿足您的需要嗎?”亞夫摘下帽子向皇上謝罪?；噬险f：“起來?！眮喎虮阈〔娇煨谐鋈チ??；噬夏克退f：“他心懷不滿，不是少主之臣?！薄　∵^了不久，亞夫的兒子為父親向工官買了五百具尚方甲循，準(zhǔn)備作為陪葬之物。雇工做事勞苦，還不給錢。雇工知道他偷買天子用具，怨恨他并密告朝廷他要謀反，事情連累到亞夫。書呈上后，皇上讓交付官吏查辦。官吏用案牘責(zé)問亞夫，亞夫不回答?；噬狭R他說：　“我不用你回答?！闭俚酵⑽灸莾?。廷尉責(zé)問說：“您為什么要造**?”亞夫說：“我買的東西，是葬器，怎么是造**呢?”小吏說：“您不是要在地上謀反，就是要在地下謀反?！毙±舾鼌柡Φ仄哿杷Ｆ鸪?，官吏逮捕亞夫，亞夫要自殺，他夫人阻止了他，所以沒死成，便押入廷尉，五天不吃東西，吐血而死。封國被廢除。

　　過了一年，皇上便改封絳侯周勃的另一個兒子周堅作平曲侯，繼承絳侯。傳給兒子建德，做太子太傅，因獻(xiàn)助祭金份量不足免官。后來有罪，封國被廢除。

　　亞夫果然餓死。死后，皇上便封王信做蓋侯。到平帝元始二年，為使絕祀的侯國得到繼承，又封周勃玄孫的兒子周恭作絳侯，食邑千戶。

　　贊曰：聽聞張良的智慧與勇猛，以為他長得魁梧壯美，哪裹知道反而像女人一樣。所以孔子講“以貌取人，在子羽身上犯錯誤”。學(xué)者都懷疑鬼神之事，比如張良從老翁那兒得到書，也是怪事。高祖多次遭受困厄，張良常出力相救，難道能說不是天意嗎!陳平的志向，在社下表現(xiàn)出來，投奔于混亂的楚、魏之間，最后歸依漠，做了謀臣。到呂后時，事情多變故，陳平竟然平安，用智慧得以終老。王陵在朝廷爭辯，閉門與世隔絕，也是各自的志向。周勃當(dāng)平民時，是粗笨平庸的人，到當(dāng)了大臣，救助國家的危難，殺呂姓，立孝文，成為漢的伊周，多么顯赫!起初呂后問宰相的人選，高祖說：“陳平智謀有余，王陵略顯迂直，可以輔助他；使劉氏安定的一定是周勃。”又間接下來的人，說：　“超過這些以后，不是你能見到的?！弊詈蠖紤?yīng)了這話，圣明啊!

參考資料：
1、佚名.道客巴巴.http://www.doc88.com/p-676304097845.html